所以他碗中酒干了,为自己的眼光老辣,当年就能瞧出来朱老弟非池中之物,也为有幸能提前祝贺朱老弟高升,借此酒一口闷掉。
之后,那位亭长还在攀谈间,提了好几次李知县,连左小稻都能听得出来,这是希望她家朱兴德,往后能帮着在李知县面前美言。
左小稻摇了摇头,笑了笑。
“娘,你在笑什么。”甜水咽下嘴里的酸菜馅饺子问道。
左小稻蹲下身,回望甜水:“娘在笑啊,你爹终于不用为陪客人拼命的喝酒了。”
小稻知道,曾经的朱兴德为卖酒,被人逼迫到干出一气儿要喝下一坛子酒的事儿。
她能想象出来,多少个日夜,为将左家酒推出去,为挣钱,她男人喝到要扶着墙才能站住,回到住处要抠嗓子哇哇吐。
不止卖酒,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的伤。
只有她才知晓,她男人脱了衣裳,至今肩膀胳膊还有没长好的伤,后背要命的位置更是有很深的伤疤。
日出日落,顶风冒雪,殚精竭虑,出生入死。
用以上这些付出才得来,今日她男人坐在那里,别人干了,他随意,不用再陪人喝酒。
这不嘛,左小稻还在感慨这些时,屋里忽然不吃了,要撤桌了。大伙通通朝外走。
朱兴德出来时,手中还拿着小稻的棉帽子和手套等物什。
小稻有些意外,用眼神问他,干什么去?
朱兴德一边将衣帽递给媳妇,让捂严实些,一边回答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爹娘当年没了的地方走走看看。”
尹家门大开。
巧合的狠。
尹大姨带着儿子儿媳正好赶了回来。
朱兴德当着众人面前,率先出声道:“大姨,你们吃了没有,屋里有饭。快进屋吃饭。”
尹大姨很意外,外甥态度咋这么好呢。不过,这是要干啥去啊?她们才到,这怎么就要走了。
无奈朱兴德再没空搭理她们一家人。不,准确的说,是她娘家人全都没空理她。
此时,朱兴德的几位舅舅,正指着院里院外的乡亲们给外甥介绍道:“那面蹲墙根儿下的,你应该叫二舅,和咱家正经的没出五服亲属。”
“这位是你三奶奶,你娘还在时,最稀罕你三奶奶家后院种的野莓。有那么几年,你三奶奶家的野莓,全进了你娘的肚。”
尹老太太扯过一位没牙的老太太,给朱兴德介绍道。
朱兴德也笑着说:“三奶奶,我瞧您身体很硬朗啊。嗯,我回来了,这是我媳妇,三奶奶瞧瞧。”
三奶奶眼睛都看不清了,却不停点头道:“好,好哇。”
三奶奶的儿女在旁边很着急,心想:娘可真是糊涂了,咋不知道多说几句客套话,就知道不停说好。
然后尹大姨就眼看着她大外甥,一边和各种乡亲们打招呼,一边带着族长、里正,甚至、那是亭长?
艾玛,他们镇上的亭长咋也来了呢,她和儿子急忙对视一眼。
亭长还在她外甥一左一右跟着,正邀请朱兴德要同车坐。
尹大姨问:“谁能告诉我,这是要做什么去?”
几位娘家嫂子可没空搭理这位大姑姐,她们在着急换衣裳。
还要四处去借,待会儿上香烧纸要用的白蜡烛等物什。
家里虽然准备了些过年要烧给祖先的纸钱,但是大外甥眼下是什么身份,又有这么多人陪同要看着,那点儿哪能够用。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儿被人讲究,不用她们男人嘱咐,她们自个就清楚,这种时候不能抠搜,这是脸面的问题。所以得出去多借些。
里正指挥道:“快,村里有车的,将车全拉出来用来载人。”
族长是呼出浓重的酒气,掐腰喊道:“尹氏族人的后生们,都跟车走,都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