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六握紧拳头,用力一挥,认真的说:“四师兄,我一定会努力的。”谢四拍着他的肩膀一笑。
与其他谢式弟子不同的是,灵宝内只有谢六是个外来,谢甘明捡来的孤儿,但这个除谢式嫡传五兄弟之外的小师弟,却是聪明乖巧,悟性非凡,深得大家的喜爱,他总是能领先众人一步,将灵宝术法进一步的提升,灵宝上下都将这个小师弟视为为了振兴门派的希望。
“小六,今天大师兄特地要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烧茄子。你三师兄还说要是你能有新悟,他就帮你抓只叫天雀,记得等会逗他一下。”
谢六开心的笑了起来,满心都是幸福之感。夕阳沉落,不远处灵宝门所在的山头炊烟飘起。
“啊!”的一声尖叫,谢六从昏沉中醒来,伸手抹去脑门上的汗水,他身上的那件粗白洋布衣杉已经破烂不堪。此时的他正无力的倚在新开铺的巷头。在经历过战乱、流亡、绝望之后,刚才的那个片段是他离开灵宝之后最快乐的记忆,惟有在这个梦里,他才能暂时压抑住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委屈和悲愤。
“为什么?”谢六闷吼一声。那一天他没有吃到烧茄子,三师兄也没有给他抓一只叫天雀,由山头回到灵宝,他只看见师傅谢甘明青色的背影,和一个被逐下山的师门严令。不光是他,灵宝众师兄都没有想到,谢甘明没有做任何解释,就连留给他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给,现在穿在他身上的,还是离山时的着装,虽然早已丝丝缕缕的,但仍能从上找出灵宝门的标志。
谢六靠在墙角,看着一个个衣着光鲜的权贵车马走过,巷中依然传来鼓乐声,挣扎了一下,谢六勉强站了起来。
“滚开,他妈的臭要饭的。”一个人掩着口鼻,面露厌恶之色骂了他一句,似乎还觉得不够,竟然过来踢了他一脚。谢六摇摇晃晃的还没站稳,又摔在地上,喘了口气谢六习以为常的又再爬起。
“好走,好走!”常夫人怀抱刚刚满月的儿子在门口送走最后一位宾客。转头间看见面色蜡黄的谢六,“这位小哥,今日小儿满月有喜,近来喝一杯吧!”
“不敢不敢,落魄之体,恐辱贵室,若夫人有心,只求杯水……”
“去先给这位小哥备杯茶水来。”常夫人吩咐仆人后,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谢六,“听小哥谈吐不凡,不似常人,又何至如此?”
谢六舔舔干枯脱皮的嘴唇,嗓子眼里渴的几乎要冒出烟来,“不瞒夫人,我只是个风水师,虽然师出名门,但是这个世道……唉!”最后一声长叹,已经是哑着嗓音了。
“没想到先生竟是方外高人。”常夫人口中对他的称呼已由小哥转为先生,却似乎对他几乎虚脱的样子视而不见,又小声附在另一名仆人耳边轻声说几句,“那就恳请先生为小儿批示一番了。”
“夫人贵姓?”
“夫家姓常,小儿取名继业,是为子承父业,可使常家百年家业顺续下去。”
谢六看了看常夫人怀抱中熟睡的婴儿,“我观常少骨骼清奇,绝非凡辈,然而术语有云清贫浊富,所谓铜臭,实为富气,常少相貌秀气,再取雅名,则反消运势。”
常夫人轻轻将婴儿换了个姿势抱住,“还请先生多赐几句。”
谢六沙哑着嗓子说:“此巷布局后有山前有水,显是出自高人之手,住在这里非富即贵,但同样因为如此,一块福地却荫运了那么多的人家,其势必定渐弱,这局并非长久,尤其对后世毫无益处,只能使家主一时显赫。”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知道出,自被离开灵宝后,常人人还是第一个对谢六如此和善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为何,先前入院端水的仆人还是没有出来。
常夫人一楞,“先生是说这里不可久居?”她知道一些关于新开铺巷的传闻,据说这是有奇人设计的风水宝地,城中略有地位之人,莫不以能在此建宅为荣,现任谢六的话使她不解。
“富有万金,然千人分之,所得也无几……”说到这里谢六实在无法支撑下去,这才看见那个仆人手捧茶碗缓步走来。
抢一样的接过茶碗,谢六刚要痛饮,忽然发现茶水里竟然洒满了米糠,再看向常夫人,只见她正低头含笑的望着怀里的儿子,似乎对他刚刚做出的新开铺布局的论断没有放在心上。
端着发烫的茶碗,无奈之下,谢六只好不断的吹去浮在上面的米糠,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
常夫人等他慢慢将一大碗水喝完,才问道:“好些了么?”
谢六一大碗水入腹,将嗓子眼的青烟浇灭,却从心里冒出另一股火来,常夫人这句问话连同此前的种种举动,在他眼里,全都是一种刻意的嘲弄和羞辱。
其实谢六不懂,像他这样饥渴交迫几近虚脱的身体,见到水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想痛快的喝个够,于是热水就会伤及腹胃,常夫人在茶水里撒上米糠,正是要他吹拂米糠而降水温。
被逐师门颠沛流离的谢六哪还能想到这些,又看到常夫人慈爱的笑脸,脑中升起一个恶毒的报复念头,“风水宝地?哼,既然你如此在意这个儿子,那么我就让你常家绝后,还要断绝这巷中的所有布局,永无翻身之日。”莫名逐门在乱世中随波的谢六,终于心魔高涨,由一个纯真的少年完全蜕变。
“不知夫人是否常感周身劳顿懒散无力?”
常夫人脸上首次露出惊讶之色,“正是。常家为此地大户,外有铺面内有宅院,但都无须我出面打点,可我却时常乏力昏沉,遍请良医,补品无数,依旧如此,莫非先生知道病因?”
谢六一笑,“此正是巷中布局而至。在巷中常家居正位,依次福荫之气流逝会最先从常家人显出,我猜常老爷此刻也是深有腰疾。”
常夫人匆忙将怀中的婴儿抱给旁边的奶妈,“好好照料少爷。”再向谢六一礼,“先生神人,感问如何破解?”
谢六接过先前的话题,“大俗即大富,不若常少更名为大富,直名意简,此为……”
“常大富!”常夫人以对谢六的简单推算信服,“呵呵,先生之意大概是人如其名吧!”
谢六自信的说:“请夫人带我详观一下,或许可有一解。”
常夫人欣喜之余不忘让仆人准备一桌酒菜来招待谢六。“有劳先生了,常家定有重谢。”
谢六心中冷笑一声,走进院子。宽阔的天井里摆满了绸缎礼盒等礼品。只看了一眼,谢六就知道这是个四进官宅。头进是天井客厅,二进是走廊,三进是主室,四进则是后花园以及家仆所居。
谢六在四进院落中走了一遍,心里升出一个疑问。从布局设计上来看,常家大院中规中矩,院落推进层次分明,上下左右都合乎新开铺巷的整体布局。
然而蹊跷之处也在这里,因为四重院落的设计在风水中叫做官院,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在朝中官列上品的官员才会修建的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