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粮草并不是有人拦截在半路上,毕竟那么多粮草停在路上,谁也没法向上面交代。可还是迟迟抵不到浙江,陆大人就不觉得奇怪吗?虽然当时严党势大,毫无理由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这样做吧?”
“不不,陆大人,您不要听他的……”胖男人的话被瘦男人一声冷笑打断:“江西的粮草一直运抵不到浙江,那是因为他身后的人出手了!有人从中作梗,以朝贡之物事关两国邦交,一直占着江西到浙江的重要官道,导致粮草不能运抵!李国俸,当时你和你背后的人就在这个屋子谈的事情,联系朝鲜那头的人一直都是你负责的,这件事儿,你怎么说?”
“你,你胡说……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我还没说是你,你自己就先跳出来要把这臭鞋扣在自己脑袋上了。”
瘦男人言辞愈发锋利,“当时我看你联系那朝鲜男人就觉得你不对劲,只是想着自扫门前雪,不愿细想。”
瘦男人看着已经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胖男人,冷冷地道:“那时候你就已经包藏祸心,耽搁了东南大战。现在严党倒台,你后面的主子在朝廷里没人扶持,短缺了你的银子,你心里自然更是愤懑,便伺机向世子报复!你和背后人联络的信件,我偷偷藏下来几件,娘娘若不信我的话,派人取来,让翠云姑姑看一看!也让李国俸看一看!”
望向脸色惨白的李国俸,瘦男人不轻不重地又添了一句:“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害人终害己,这是你自找的。要不是你今天想害我,我原也不愿把这事说出来。”
他接着又向李王妃叩了个头:“娘娘,我早就知道他有不妥,没有说出来,我也是有过错的。但那时候我觉得,严党作恶多端,天早晚会收他们,且当时他们势力庞大,才一直隐瞒。若我知道姑息只能养奸,让他今天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我是万万不敢隐瞒的!”
李王妃望了他们一眼,并没讲话。一盏茶时间,翠云便从外面进来了,将手里托着的东西呈给冯保。冯保打开一看,是三封信。走到石迁身旁,将信件拆开查看,看过之后,两人脸色同时变得冷厉。李国俸低低呻吟了一声,整个人完全瘫痪在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塌下去了。虽然早晚都会完,投毒只是孤注一掷。可现在……现在,终于完了。全完了。不止自己,从下至上,恐怕都将被清洗。他说:“不是……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但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自己都听不清楚。“李氏朝鲜历年向国朝朝贡,如何处置,并非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定夺的。诸位大人在场,还请看着办吧。”
李王妃发言了。他这一说,冯保便也置身事外,朝着身后退了半步,将主场交给石迁。这样棘手的问题,在没有得到嘉靖的明确意思,石迁自然不会擅作主张,“高阁老,您看呢?”
“这里不是朝廷,既然是为国谋事,诸位无需忌惮,议一议吧。”
高拱先是看向了张居正,“太岳,你怎么看?”
张居正走向了那瘦男人,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威严道:“你可真是个有心人啊。”
瘦男人的态度完全没有刚才的强硬,声音低下去,看起来极恭敬:“疏德自知有罪,请张大人惩治。”
“你确实有罪。”
张居正冷笑一声:“不过并非粮草和今天这件事的瞒报之罪,还是下药谋害世子这桩罪。”
叫疏德的瘦男人飞快地抬起头:“张大人,此事是李国俸诬陷,他……”“下午小厨房值守,胖婶子会打瞌睡这事儿,你为何知道?你特意打听的?打听这个干什么?”
张居正淡淡地问出这句话,疏德顿时便愣住了,正想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居正又指着那些信件:“你说这些是你私藏李国俸的,你们往日没有仇怨,为何要私藏这些信件?他背后有着天大的人物,就算你揭发了他,背后若没有人保护,恐怕也会遭受报复,你就不怕吗?还是说,你背后同样有什么人,谋划着这一切?”
“不不,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张居正心头冷笑,不给他继续狡辩的机会,“又是党派之争,争到了世子身上,你身后的人更该死。”
听到这里,李王妃脸色难看的要命,死死盯着疏德,还是按捺住性子听着。本以为张居正会继续审问下去,令众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坐了回去,对高拱道:“阁老,事情我已经问了个大概,抽丝剥茧,总能寻到他们二人背后的人。”
高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石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说出你背后的主使!”
高拱眉头微微一拧,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于可远的胳膊。于可远早就察觉出其中的端倪,知道高拱在暗示什么,便从座位上起身,“这件事倒是不急,公公,能否让我问几句?”
石迁还是很赞赏于可远的,点头道:“可以。”
于可远走上前,边走边打量着这个叫疏德的瘦男人。“唔,还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