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空滤就以落难的柳小姐身份在这个小小的村落住了下来,还无中生有地给自己编了个逃难途中失散的未婚夫,提起那未婚夫时脸色绯红垂下眼神的神情,像极了恋爱中的怀春少女——自古最难过情关,空滤自问自己远没到这一步,何必给自己添这麻烦。
最开始她是住在方大娘家,好在空滤虽然什么都不会,但学得很快,有着富贵人家小姐的矜贵,又没那些娇气的臭毛病,很是讨村里人喜欢,倒是苦了许婆婆,隔三差五就来方大娘家门前踱步,等着空滤出来,又怕吓到空滤似的,每每都搓着手欲言又止。
空滤这会总是会跟许婆婆抱歉地笑着说,“还没收到消息。”
许婆婆就会满脸失望地点点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离开,第二日再来,一直持续了近半月,空滤突然喜气洋洋地跟许婆婆说,“接到您儿子的回信了,他说近来打了胜仗,要乘胜追击,但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许婆婆激动地两眼泪花,连连点头,“哎,哎,打了胜仗好啊,国家太平了,全天下的儿子都能回家了,我严武是大英雄啊,娘等你,等你回家。”
空滤附和着,“是呀,是大英雄。”
“谢谢,谢谢闺女,”许婆婆高高兴兴地跟空滤道谢,一路念叨着“严武是大英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关上门,那一晚,许婆婆家的豆大的灯光直亮到深夜才熄。
第二天的时候,许婆婆还是到了方大娘门前,踌躇着问空滤,“闺女,你昨天说受到了严武的消息,严武打了胜仗是大英雄是吧?”
空滤点着头说,“是,严武是大英雄,但他为了天下太平一时半会不能回家,您还得等等。”
“那就好那就好,”许婆婆念叨着,抱歉地对空滤笑笑,“老婆子年纪大了,总是梦见严武……”说到这连忙“呸呸呸”,吓坏了似的瞪着眼睛喃喃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又抬头看空滤说,“严武有出息,我也就放心啦,今天醒来还以为是做梦,就又跑过来了,姑娘心真善,没嫌弃我老婆子话多。”
“严武保家卫国,我这等女流之辈上不了战场,只希望天下多些严武这样的英雄呢,”空滤哄得许婆婆合不拢嘴,又说了些严武小时候的事,这才回了家。
“柳小姐,”赵大娘端着簸箕,满脸感慨的看着许婆婆的背影走过来。
“赵大娘,您叫我潇潇就好,我流落在此,承蒙乡亲们不弃,有屋住有饭吃,什么小姐不小姐的,”空滤嗔怪地对赵大娘笑道。
“哎,好,潇潇,”赵大娘看着空滤,也是觉得这闺女越看越讨喜,“多亏了你来这里,自从传来那消息,”说到这,赵大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许婆婆,空滤心领会神是严武的死讯,“许婆婆就再没这么开心过。”
空滤想了想还是迟疑地问出口,“开心是开心,但终归是假的,这样,真的好吗?”
赵大娘叹口气,“你还年轻,看得出家境也是不差的,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太多女人一辈子就是守着灶台,围着个男人围着个儿女转,一把年纪,没了男人,唯一的独苗还出了事,还怎么活得下去。”
空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赵大娘接着说道,“昨晚啊,许婆婆屋里的灯亮到后半夜,今早喜气洋洋地跟我说给孙子做了虎头鞋,说严武当了大英雄,回来要是娶了亲,自己也好早做准备,”赵大娘说完叹了口气,“全指着一点念想活着,要是掐灭了,可怎么办啊,”又走近拍了拍空滤的手臂,“潇潇姑娘,劳烦你费心,许婆婆当真是个好人,年轻时没少为村里各门各户出力帮忙,这世道啊,好人没好报,我们这些个平民百姓也没什么本事报答,就只能骗骗她,了个心愿。”
“您放心,不会说漏的,”空滤闻言低下头答应着,心里泛上来酸酸暖暖的感觉。
捷报必然不会频繁,许婆婆就靠着这一则短短的消息,高兴了好些天,每天絮絮叨叨给空滤讲严武小的时候如何淘气,如何伶俐,如何懂事,空滤总是安静地听,时不时追问几句,引得许婆婆兴致更高。
空滤跟方大娘总是招呼着许婆婆进屋里坐坐,但许婆婆从来不进屋,后来空滤听方大娘说,许婆婆年轻的时候因为男人被抓去充军,再没回来,婆家人在外面说她不详、克夫,其实村里人都知道,这是世道,谁都没往心里去,只有许婆婆,从那以后再不进人家门。
“风言风语的事,儿子被抓走许婆婆倒向更是认定自己不详一样,跟乡亲的来往都少了,生怕给别人添麻烦,都是这世道啊,”方大娘叹了口气。
空滤好一阵没有说话,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方大娘,我明天想搬去许婆婆那里住。”
方大娘听了空滤的话脸上显出犹豫的神色,“潇潇,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许婆婆……恐怕不愿意。”
“没事的方大娘,我自有办法,只是……之后还要劳烦您帮我保守秘密,”空滤思前想后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办法,方大娘听了后吓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一个大户人家小姐,哪能连姑娘家的清誉都不要了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空滤想到的办法就是告诉许婆婆,自己是严武的妻子,此番是先行回家见过婆婆,严武在外打仗无法在身边伺候,就由她来替严武尽孝道,之前没有直接认亲,是自己没有信物,又以为严武近些日子就会归家,不急于一时,结果战事紧急,自己瞒报身份已是不孝,断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才来坦白。
也不怪方大娘吓得脸都白了,先不说这柳小姐已经是有未婚夫的了,即便是没有,这话传了出去,姑娘家的脸面往哪搁?更何况,要是柳小姐未婚夫找来了,有口莫辩,岂不毁了段好姻缘?
()
。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