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机又道:“你还这么小,别去远处,留在瑾州吧。”
乐连略微迟疑,把宝石耳环扔到江纵手心儿里,提起自己的小包袱默默往门外走。
江纵忽然起身,在乐连出门前,从他身后按住了刚开一条缝的门板,小臂撑着门,微微歪头凑近乐连脸颊:“来找我不止这一件事吧?”
淡淡的酒气喷洒在鼻息间,江纵醉意朦胧的脸上烛光辉映。
“你喝醉了?”乐连身子一颤,明显对江纵贴自己这么近有些抗拒,却忍着不适道,“我想从你这里贷三万两银子,十年后连本带利还你。”
江纵恍然,原来前世他来是为了借贷,可惜他还没听见下文儿就把人家赶走了,这是唯一一次乐连有求于他。
前世的乐连也有三十三岁了,比现在高大,也更加让人不想轻易靠近。小时候的乐连脸颊好嫩,借着烛光还能看见脸蛋上细小的绒毛,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纵横钱庄的规矩你知道吧?月息三分,十年后你可得还我十万息钱,这还没算你利滚利呢。”江纵不想让他去北方,修炼成经商高手回来与自己作对,故意恶心他道,“你若是亲我一下,我就考虑把银子贷给你,不收利息。”
“什么?”乐连的眼睛倏地瞪大了,半晌才回神,受了莫大羞辱似的避开江纵,独自走了。
“嘿嘿,跟我斗。”江纵早知道乐连的反应,上辈子就是一个三纲五常男女授受不亲的假清高,这辈子注定还是。记得从前,乐连三十来岁却只娶了一房小妾,是乐家的一个丫鬟,也不知道怎么撮合的。
乐连在乐家并不受重视,手里的现银想必也没有多少,想到跟自己借贷,必然是想去北方发展一番,但江纵就是要乐连翻不了身,要他永远成不了自己的对手。
乐连一走,江纵先叫小厮去城外水道打点一下守卫,让乐连的货船出不了瑾州城,随后饶有兴致地打量手心里的耳环:“小鬼头打的什么鬼主意,还送我礼物……不会有毒吧。”
他上辈子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忘了瑾州还是当年那个小县城,没成为大商界,这等品相的蓝宝石着实不多。
江纵溜达到镜架前又端详了一遍自己,啧啧感叹这玉树临风的小模样,眼角还没生细纹,还没被一家之主的担子压得饱经风霜沧桑憔悴,这时候还是个扶不上墙的败家子儿呢。
随后把那宝石耳环扔到砚台边儿,给自己倒了杯茶,脸色渐渐冷冽,目光不善。
他恨乐连,憎恶入骨。
第二章夺利
“真的假的。”江纵狠狠扯了扯自己这张漂亮的脸皮儿,万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冷冰冰的海水里泡着,那不是空欢喜一场吗。
门板忽然被敲得梆梆响,江家二叔推门而入,脸颊浮着一层酒醉醺红,提着三坛子女儿红,拖着略肥胖的身子步履蹒跚迈进屋里,笑道:“大侄子,今日是你生辰宴,二叔找你来喝两杯。瞧着没,上好的女儿红,不是咱们瑾州的甲酒。”
二叔前脚刚坐在椅上,三叔也贼眉鼠眼地挤进门来,张望张望门外四周,把江横给支到外边张罗晚宴去了,悄悄把门带上。
江纵一见这两位叔就头疼,前世他还是个浪荡子的时候,这两位叔叔没少趁着自己啥也不懂,趁机坑骗私占他们爹留下来的田产商铺。
江纵沉船坠海、江横死于官府大牢以后,江纵几乎白手起家挣来的数百万两白银和坊市产业,全被二叔三叔想方设法收入囊中,瓜分入腹。
“二叔三叔,我有点上头,喝不来了。”江纵揉着太阳穴,醉醺醺趴在桌上,挑起凤眼瞥了二叔一眼。
“那就是不给二叔面子,高兴的日子,沾沾喜气。”二叔说一不二,撂下酒盅给江纵满上。
江纵嘴角翘了翘,往太师椅里跷腿一靠,端起酒盅:“小侄酒量不行,陪叔叔们一杯。”
三叔匆匆陪笑,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一杯哪够,三杯三杯。”
“那恭敬不如从命。”江纵干了一杯,女儿红酒劲儿大,烫嗓子,他前世走南闯北做生意,酒桌上练了十来年,这点小酒没意思。
三杯饮罢,江纵又拆了一坛子给二位叔叔满上,笑道:“来啊叔叔,咱一家人,今朝同喝醉,明日同富贵,干了。”
心道我还整不了你们了。
“哎哎哎好。”二叔瞧着面前那盅有点犯怵,今儿个可灌了三四两了,再喝就是往死喝了。
又是三两酒下肚。
二叔脸上的醺红蔓延到了脖子上,说话也有点儿不忒利索,几次差点趴桌子底下去,让三叔堪堪给扶住了,颤颤巍巍从袖里抽出一张纸,拍在江纵面前。
江纵瞥了一眼,是张两万两的银票。
二叔拉着江纵的手,有些迷糊,喃喃道:“二叔,嗝,知道你们兄弟俩现在困难,大哥去了,也没给你们哥俩留下多少银子,小横还得念书考举人呢,这样……你们把那纵横当铺盘给二叔,那地方离家远,还废弃着,没什么东西了,不过就是个铺面,纵儿啊,这两万两银子也够你们开销好些年了。”
江纵险些笑出声来。两万两就想换一家当铺,放在前世这不过是江纵请几位朋友吃顿饭的花销,能勉强抵得上那铺面的土地钱而已。
纵横当铺是江家大老爷留下来的产业,大老爷一死,当铺没了人打理,确实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