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也有小半年了,却一次都没有进过那个房间,景淮在家待得最多的两个地方就是卧室和画室,她也从没看见过他如今画画是什么样子。
明寐想起那时候,他握着自动铅笔,在习题册上都能翩翩绘舞,现在各方面条件都更好了,有最好的环境和材料,景淮应该画得更恣意了吧。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扑鼻的颜料味道袭来,闻多了,竟然还觉得有些香,明寐踏进他的画室,望眼而去,竟然被震撼到了。
画室内的格局比他有意改造过,两层楼打通了,让画室的挑高特别夸张,哪怕是放置巨大的画幅都绰绰有余。
装潢偏复古,比较随意,有画材也有数媒专用的电脑,三面墙壁挂着很多盖着暗红画布的作品,落地窗这边,伫立着一副最大的,不知道是不是还未完成的画。
明明是他私人的画室,为什么这数十幅画还要盖着?
这个疑惑打开了一条未曾察觉的思路,景淮这人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模式,或许在他人眼里是不明所以的举措,但却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做什么,一定有他的原因。
带着对景淮的了解,明寐一步步往前踏步,走进偌大画室的中央,率先揭开一幅靠自己最近的,红色丝绒布落地,她眸子也随之瞠大。
画中内容震颤了明寐的心,她后退一步,反应了几秒,又快速上前,一连扯下好几幅画的盖布。
暗红布面坠落,沉睡之人的秘密被掘发。
三面墙的大小挂画全都被揭开,明寐未曾察觉自己双手的颤抖,即使遮住嘴,愕然也会从眼里流出来。
浑身血液仿佛在此刻倒流,失重般的颠沛不断挑战心跳的极限,迈腿都开始艰难,明寐拖着脚步,最终来到窗边最大的这副作品面前,扯住布,用尽全力窥探它的真容。
唰——
第十三幅,也是最后一幅画暴露在光下。
明寐被无数个画中的自己,包围在画室的中央,略显渺小。
三面墙上挂着的画,画得全都是以前的明寐,而那些她都在笑,有的是微笑,有的是咧嘴大笑。
有的穿着校服,有的是私服,有的穿着裙子,有的是棉衣。
有的背着书包,有的手里拿烤地瓜,有的捏作业本,有的抱着言情小说。
而她们,无一不在看着对面的“景淮”。
这些都是景淮回忆中,她曾对他展露过的笑容。
明寐偏头,最终看向最大的这幅,下巴剧烈颤抖,泪腺瞬间敏感发作,酸又痛。
最后的这副,是现在的她。
她站在彷徨黑暗中,看着“景淮”,身体都是侧着的,目光带刺,那样戒备又冷淡。
嘴角下垂,一丝温度都奢求不到。
明寐倏地捂住嘴,任由眼泪唰地掉下来。
啪嗒——一声在心里响起,那是钥匙落地的声音。
救他的办法一直都在自己手里啊。
景淮只是觉得她不会再爱他了。
重逢后,她对他的那些排斥,甚至是怨恨,通过每次的逃避和敷衍,重创他那颗无时不在期待的心上。
她靠近他,也不过是有“助眠”的利用价值,这些景淮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才难过,世界里仅存的光在消逝,才会恶化嗜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