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凑齐一万。
陈云州冷静地说:“郑大人,即便是市场供需关系导致粮价上涨,那也有个过程,不可能一下子翻一倍还多,这事肯定是人为,我已经让柯九去粮铺问问了。”
郑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等了一会儿,柯九满头大汗地回来:“大人,稻谷的价格涨得更厉害,昨天还六十多文一斗,现在已经涨到了一百五十文一斗了。高粱、粟米、大豆等粮食分别涨了十到二十文不等。”
他这番话无疑是证实了陈云州的猜测。
大豆、高粱、粟米等也是粮食,也一样能填饱肚子,价格却涨得很缓慢,显然主要针对的是稻谷。
南方多水田,水稻是最主要的粮食作物,百姓们不可能因为粮价涨了就不种水稻,而全去种高粱粟米等作物。
郑深叹道:“恐怕是冉奎他们这些商人不满我们官府出面放贷,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故意联合起来抬高米价谷价。”
柯九愤怒地说:“他们竟然敢跟官府作对,大人,让小的带人去把那冉奎带回衙门好生教训一顿。”
“不可!”郑深抬手拦住他,“冉奎他们此举虽然缺德,但并未触犯大燕律法。若衙门因此将他们抓捕,告到上面我们并不占理。齐项明虽卸了通判一职,但在庆川的人脉还在,若是被他抓住陈大人的把柄,他肯定会借题发挥,咬死陈大人。”
“其二,这也会影响县里那些原本中立或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士绅对咱们的信任。他们会担忧,若哪一天他们触怒了官府,是否也会不分缘由就被抓进大牢中?”
陈云州想起了一句话“皇权不下县”,说的便是古代封建王朝,朝廷对县城以下的地域掌控能力是相对较弱的,因为地方父母官都是异地上任,单枪匹马到了地方,很多时候也是需要借助当地士绅的力量治理地方,维护一方平安,完成朝廷规定的赋税徭役任务。
所以郑深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想下面的人讲规矩,遵守律法,他们身为官府中人,就得自己先遵守规矩,律法,方能服众。
柯九觉得很窝火:“可……郑大人,难道就要这么算了吗?他们这么一弄,粮价要飞上天了,多少人跟着饿肚子。”
就他们这些衙役,一个月才几百文的收入,到时候也就能买两三斗米就完了,一家子怎么过活。
郑深提议:“陈大人,不若让下官派人请冉奎他们过来一叙,大家坐下商量,大家各退一步,将借贷的利息定在年息百分之百,这也是朝廷规定的官府放贷最高利息,咱们官府不再插手借贷一事。冉奎这些人只是求财,定然也不愿太过得罪你我。”
陈云州……
他本以为只是民间借贷黑,万万没想到朝廷的心也这么黑,难怪冉奎他们敢搞百分之两三百的利息呢。
但陈云州可不惯着他们:“不用。郑大人,咱们这次若是退了,那以后回回都得退,官府的威信何在,以后又如何取信于民?这事我自有主张,你放心,我这人最喜欢以理服人,最后一定会让他们心服口服。另外现在粮价大涨,再发钱已不合适,官府的借贷不要直接发钱了,改为发粮食。”
对于发粮郑深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陈云州要跟冉奎他们硬杠,事情办好也就罢了,若是搞砸了,不但会影响到官府的威信,对陈云州个人名誉将造成巨大的打击,也会影响到他三年到期之后的考核。
但郑深看到陈云州那副笃定坚持的样子,也不好再多劝,无声地叹了口气,他道:“那就依大人所言行事吧。”
陈云州当即吩咐柯九:“明日你带一队人去这几家米铺、粮铺转转,警告他们不许涨价,记得要凶一点,气焰要嚣张一些,就说是县衙的意思,但切记不要动手。”
柯九懂了:“大人,小的学那齐罡就是。”
齐罡把仗势欺人,狐假虎威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云州赞道:“孺子可教也,就学他,记住只是学学样子,千万不要真动手。”
“好嘞,大人,您就放心吧。”柯九拍着胸口保证。
商议好,时间也不早了,陈云州起身告辞回了衙门。
郑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吩咐孔泗:“明日一早你拿我的信去找庞老爷他们。”
孔泗明了:“老爷是准备帮陈大人吧。”
郑深摇头纠正他:“不是帮陈大人,而是帮我自己。县衙上下一体,此事关乎衙门的威信,不能失败。”
孔泗不说话,老爷就是嘴硬。老爷何时稀罕过这个县丞的位置了,说到底还是怕陈大人年轻气盛,将事情搞砸了,想给陈大人兜个底。
次日一大早,柯九就带着衙役出门找这些涨价铺子的麻烦了。
陈云州坐在衙门里等消息。
但柯九等人还没回来,倒是先等来了一批意料之外的人。
郑深向陈云州引荐:“这位是庞源庞员外,这位是李申李员外,这位是费金盛费员外。”
三人连忙拱手向陈云州见礼。
陈云州知道庞员外,就是上次配合官府把假慧心引下山的那位庞老爷。他笑着说:“三位员外免礼,请坐吧。”
五人落座,庞员外就拱手说明了来意:“陈大人爱民如子,不忍看百姓骨肉分离,所以低息贷种子给百姓,我等身为庐阳人,自不能坐视不理。我与李员外、费员外商议后决定,我们三家可共同借八百石粮食给官府应急,待得秋收时官府再还这笔粮食即可。”
在大燕,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二斤,也就是说,一石粮食便是一百二十斤,他们借官府八百石就是九万多斤粮,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估计将三家多余的库存都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