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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致眉目笼罩着淡淡的疲惫之色,眼底肌肤泛着淡淡的青,满头长发已然有些凌乱。应容的发丝非常纤细,颜色亦很浅淡,在光线照耀下看起来接近金黄。
这样的外形特征当然不会是沈幼兰。
独孤月恍惚间忽然想到,宫里的乳母之间似乎流传着一种说法,像应容这样头发纤细的孩子容易心软,会是真的吗?
“母后怎么醒的这么早,天还没亮。”他的语气很平淡,随手把锦帕放在了一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夜深露重一样:“不再休息一会儿吗?”
独孤月自知是睡得很沉的类型,大概能推测到正因如此刚刚才没被叫醒,只心疼应容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看着叫不醒她居然自己也不睡觉了,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体弱?
自己睡在应容的寝宫中当然不合适,但事发特殊,想必他们也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独孤月也懒得追究到底是哪个宫人出的馊主意。眼下当然是应容的身体更为要紧,她用手背去贴应容的额头,许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是有点烫,赶紧翻身下了榻,高声叫道:“入画——”
可怜的小姑娘一直在勉力坚持,墙角听到了后半夜,都快睡着了还得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伺候:“奴婢在!”
“伺候皇帝歇下。”独孤月吩咐道。太后和皇帝同在寝殿本就不合礼法,就算有宫人看着也容易夜长梦多,她自行收拾了个大概便转身欲走,不知为何却犹豫了一下。
独孤月回过头,看到应容像个偶人似的面无表情地听凭拉扯,锦被被入画笨手笨脚地拉得盖过了半张脸也不说话,明显已经不太高兴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过分了,但是事已至此,没有可以解释的挽回的余地,只能祈求从其他方面加以弥补。
“你之前说,那件事办起来有困难。”独孤月停顿了一下,把声音和表情都放得很柔和:“你想要什么?”
应容深呼吸了一下,好像有点冷的样子,又往被窝深处缩了缩,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隔着被褥,他的声音显得闷闷的,还有些嘶哑:“朕想要的东西,母后以后会知道的。”
那实在听起来很孩子气,独孤月明明是在哄他,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以后?”
应容的眼圈有点发红,也许温度已经烧上来了,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很快。”
独孤月的预感相当正确,第二天一早应容就没能爬起来上朝,直接病倒在了寝宫,增选内阁大臣的圣旨倒是按时下发了下去。一上午的事务都处理的相对顺利,应容那边自然有太医在,因此她代替应容处理完奏折时的心情其实是相对轻松的。
“太后,礼部侍郎沈佑兰有要事上奏。”锦棠的神色略显慌张,这其实是极罕见的事情,她一向沉稳冷静,庄重自持,引得独孤月也产生了几丝好奇:“朝会不是刚散,他有何事可奏?放他进来。”
沈佑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她面前,活像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端正的国字脸泛着潮红,第一句话就抓住了独孤月的心神:
“太后殿下、太后殿下……您说的那个人,臣、臣找到了。”
独孤月几乎不记得发生了之后什么;意识回归身体的时候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和沈佑兰一起出现在了京郊的一处陌生的地方,绿树成荫,流水淙淙。
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下来,她才慢慢地回想起来,刚刚她完全没有思考就和沈佑兰同上了一乘小轿,两个人疯了似的冲出了西侧门。
冲出宫门的那一刻,没有一个人敢拦住她,大概是因为她的态度足够坚决,亦或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亲手废了上任皇帝,自己还在参政的太后。
时代确实不同于以前了。
“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独孤月的脑子总算稍微回笼,只可惜太晚了一些,他们两个已经不顾一切地走到了这一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断然没有什么都不做,调转回头的道理了:“他为什么不肯自己来见我?”
“因为……因为……”沈佑兰张口结舌的无法解释,干脆一把掀开了紧紧拉着的车帘子:“您看。”
独孤月发觉他们此时的位置在一条小河边上。正是正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在休息做饭,刺目的阳光照得她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她的目光掠过天际和树顶,又穿过河流和树丛,终于在河对岸的树荫里聚焦,那里依稀能分辨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心跳失落了一拍,独孤月的眼前弥漫上了一阵黑雾,又在越来越激烈的脉搏涌动中渐渐恢复了过来。现实远比梦境更为清晰,她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可以辨认出来,那个人就是沈幼兰,不可能有别的可能。
“沈幼兰——我在这里——你看看我——”
独孤月把手拢成喇叭状,声嘶力竭地喊道。
虽然隔着一条小河,但两人的实际距离没有那么远,她确信沈幼兰一定可以听得到。
前世没有缘分,两个人之间甚至没有用自己的声音交谈过,这一世能有幸重逢,未老未残,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幸运了。
然而果真如此吗?
独孤月将落未落的眼泪滞留在了眼眶里,安静了片刻,瞳孔因恐惧而缩小了一圈。
从头到尾沈幼兰都无动于衷。
无论她怎么去努力吸引对方的注意,河对岸的“沈幼兰”仍然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无知无觉地向前慢慢地移动,步伐如同飘在水上,衣摆犹如盛绽的莲花,令人观察不到一丁点儿迈步抬腿的动作。
气温好像忽然急剧下降了数十度,那柳树,那河水,包括不远处的那座断桥,还是一模一样的如常摇曳着流动着矗立着,却莫名其妙地变得鬼气森森起来。
独孤月方才注意到,在这正午时分,沈幼兰是怎么穿得住那一身雪白狐裘的?
她感到嗓子发干,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