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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前院堆积的尸体惨不忍睹，智一大师脑中时不时的回想起两年前的恶战，只有继续念经诵佛才能忍住内心的哀恸。

段衍之到底还是受了伤，众人夹攻，连战数个时辰，精神连续处于绷紧之中，自然不能完全躲避偷袭。他的白衣后背已被划开数道，浑身都染了血渍，而他此时唯一庆幸的竟是今日幸好未穿乔小扇做的那件衣裳。

虽然身处战场，想到乔小扇，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柔软。不同于两年前的那一战，彼时只觉万物都已弃他而去，世间颜色尽褪，再无风景，所以无畏无惧，即使一死也无妨。而如今的他有了牵挂，虽然以一挡十，却也知晓要尽力保护自己，绝对要完完整整的去见乔小扇。

今日之后，大事若成，尘埃落定，他便可以放下一切，带她远走高飞，从此再不过问这些明争暗斗。

一念至此，他已有些迟缓的动作忽而又迅疾起来，剑法生风，连杀数人。眼睛似乎都已经有些血红，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若是可以，他希望此生永远不要再这样挥剑，更希望永远都不要再想起那些过往。

最后一剑挥出，身前唯一站立的人一分为二，血雾弥漫，喷洒了他一身。

四周一阵诡异的安静。他提剑越过重重尸体，朝胡宽走近……

&ldo;大师，大师，快些阻止他啊……&rdo;生死关头，胡宽早已没了先前的冷静，拼命的朝智一大师身后躲避。

&ldo;阿弥陀佛，青云公子何苦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rdo;智一大师上前一步，挡在段衍之跟前。

&ldo;大师是世外高人，尘俗之事自然看得极淡，但因世间恩怨分明才有德行伦常，若仅以这一句便化解了一切，那当初将军府的惨案谁来昭雪?那些蒙古贵族枉死的冤魂又有谁来超度?&rdo;段衍之沉声道：&ldo;这不是冤冤相报，而是以正压邪，拨乱反正。&rdo;

智一大师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驳，叹息道：&ldo;那贫僧只好领教一二了。&rdo;

原本以为段衍之会应声出战，谁知他一言不发，随即反而一把将手中长剑插在了地上，剑身上的血迹顿时蜿蜒而下，融入地面。

智一大师和胡宽都有些愕然，就见他抬袖对智一大师拱了拱手道：&ldo;大师，在下有一句话要说，若是说完大师仍旧执意一战，那在下自当奉陪到底。&rdo;

智一大师微微一愣，抬手道：&ldo;公子请说。&rdo;

&ldo;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武之精粹，实为止戈。&rdo;

短短十六字，却让智一大师浑身一震。

武之精粹，实为止戈。

想不到他一个修行多年的僧人竟还不如身处俗世之人看的通透。当初那件事情本就是他们有错，如今岂可一错再错?不是段衍之在步步紧逼，倒是他们一直执迷不悟了。

智一大师看向段衍之的双眼，黑如幽潭，深不可测，根本无法窥其内心，然于武一道，只这一句，怕是百年之内，也难有人出其右了。

&ldo;阿弥陀佛……&rdo;智一大师双手合十，刚才一瞬间显露的杀气尽敛，&ldo;青云公子所言甚是，是贫僧执念了。&rdo;他转头看了一眼胡宽，摇了摇头，侧身让开，闭目念经，再不过问。

胡宽悚然，一时僵在原地，竟不知该作何应对。

段衍之抬眼对他淡淡一笑，却对身边的黑衣人沉声吩咐道：&ldo;即可搜查，天亮前务必查找出证据!&rdo;

黑衣人闻言朝他抱拳行了一礼，而后迅速朝府中各处掠去。

段衍之缓步走上台阶，对已经浑身虚软的胡宽笑道：&ldo;大人受惊了，还是好好休息一番，等待进宫面圣吧。&rdo;说完他抬眼看向天际，已经隐隐透出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不知他娘子这一晚睡的可好……

※

证据是在胡宽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天刚黎明，段衍之派人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宫中报信，很快便有禁军来接手了胡府。

胡宽被押走时满面颓然，仿佛一夕之间老了数十岁。他想过自己可能会有这样一日，却没想到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恐怕是上天对他当初恶行的惩罚吧。他摇着头苦笑，笑到最后却又老泪纵横，失态至极。

智一大师早已离去，段衍之也取得了证据，却并未将之立即交入宫中，反而对皇帝声称还在寻找，暗中却将之带回了府。

他要拿这些证据去交给太子，太子得功劳，他得解药。

这般忙完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好在他浑身污浊不堪，皇帝才准他早些返回，不然恐怕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然而他却不想等了，如同丢开了巨大的包袱，现在他浑身轻松，只想早些见到乔小扇。

回到府中，他先叫巴乌去抚恤昨晚不幸殒命的随从家属，这才拖着一身伤势去沐浴更衣。这种样子，可千万不能被乔小扇看见。

沐浴完，给自己上了药，又穿戴整齐，总算一切照旧，段衍之这才朝住处赶。乔小扇一向喜静，此时应当在院中看书或者就是侍弄花草，大致是摆弄些打发时间的无趣玩意儿吧。

想到这点，段衍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虽然无趣，却是一种难得的平静，以后总算可以永远享受这种平静了，只要再换来她的解药。

推门而入，院中花草照旧，但此时在他眼中看来却似乎比往日都要鲜活许多，就是说美不胜收也不为过，果然是心境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