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万殊园,听风阁。
三个老者正闲坐品茶。
何生花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擦了擦,随口问道:“仙翁这回准备吃进多少窝本?”
江别鹤笑道:“自然是量力而行,也要尽力而为。”
杜淳笑道:“正该如此。”
三人一起笑起来。
何生花若无其事地道:“二位可曾听说昨日起,扬州城的客栈里出现了不少生面孔,且都是些精壮汉子,又不像商贾。”
杜淳呵呵一笑道:“与我们何干?”都是在扬州耕耘上百年的大家族,城里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不知道。
“如今距离大会的正日子只有两三日,这些人此时出现,倒让人有些浮想联翩了。”何生花道。
江别鹤笑道:“此次重修纲册,盐法整饬,断了许多人的财路,便是我等也吃了许多暗亏,有人心中不忿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若想铤而走险,抗法而行,却是大大的下策了。”
“愿闻其详。”何生花、杜淳忙道。
“其一风险太高,不管成与不成,一旦败露,朝廷追究下来,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过,为了些银子,把全家老小搭进去,不值得。
其二希望渺茫,试问林盐院在扬州先丧子、再丧妻,也是吃过见过的人了,这等大事之前,岂会没有防备?
另外素闻琮三爷武艺群,乃今上钦点‘子龙’,手下亲兵张元霸,亦有万夫不当之勇,区区几个贼寇有何用?”江别鹤缓缓道。
何生花点头道:“那我等何不坐山观虎斗,若那些人侥幸成了,我等也跟着沾光,这纲册终究还是不修得好。”
杜淳也道:“此言甚善,我等便做两手准备,他们若成了,万事大吉,若不成,咱们再花钱买罢。”
江别鹤摇头笑道:“你们活了大半辈子,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尽想好事。此事即便我们不说,你当别人也不会说?那些中小盐商,现在哪個不是挖空心思讨好贾琮,以求多得些窝本。
若到时别人先说了,我等却知情不报,林盐院如何看待我等?别忘了,太上皇可保不了我们一辈子。
当年我等尽心孝敬太上皇,才有今日。往后若想长盛不衰,也该孝敬孝敬今上才对。只是当年我等靠的是接驾之功,如今靠的是买窝本之功罢了。说到底是两个字:出钱。”
何生花叹道:“不愧白头仙翁,到底看得深远,我等短视了。”
江别鹤笑道:“都是一辈子从商的人,须知小富靠勤,中富靠智,大富靠德。做生意嘛,就得有出有进,只要进大于出便罢了,光想进不想出,此乃取祸之道也。”
杜淳点头道:“江老之言,堪破世情矣。我杜家在此事上惟江老马是瞻。”
“我家也是一样。”
“都是数十年的老朋友了,何须客气。”江别鹤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嫡长子江川道:“去盐院衙门把琮三爷请来,就说我们三个老家伙请他品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