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袁衡才想回嘴,就见身旁耐不住性子的同伴已一箭朝余丹波的身后射去。千钧一发之际闪过快箭的余丹波,眯细了两眼,动作飞快地抢来旁人的战弓和一只箭袋,随即毫不留情地开弓射向那个胆敢以下犯上者。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箭雨过后,众人呐呐地看着那个遭钉躺在地上,虽是毫发无伤,但全身上下衣物和军靴都各插了一枝箭,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先烈』。顾长空凉凉地问:「几枝?」「十枝……」袁衡数了数,用力咽了咽口水。「现下信了没?」照他的观察来看,姓余的那家伙,除了无法射日外,就算是闭着眼也都射得中他想射的东西吧。「……」顾长空恭请地朝前伸出一掌,「不怕死的话就去当下一个吧。」「那个……」看着前者的下场,袁衡呐呐地摇首,「不用了……」「可还有人想试?」意在教训,刻意手下留情的余丹波,一手扬高战弓懒洋洋地问。在顾长空的明示与袁衡的暗示下,所有不敢再试一回的众人,面色苍白地纷往后头退了一步。「下回在行刺前,最好是再多拉点弓,勤加练练准头先,因为我下回绝对会一箭射掉你们的脑袋!」眼中的寒意足以使人结冰的余丹波,在横扫众人一眼后朝顾长空交待,「长空,叫他们再拉三个月!」「遵命……」在一片此起彼落的哀号声中,顾长空认命地点头。望着撂完话就走人的余丹波,袁衡边拭着额际的冷汗边问。「你在余将军身边待几年了?」顾长空痛苦地抱着头,「久到我一看到那张美人脸就反胃……」他都跟玄玉说过不下数百回,他要调到乐浪手下去,可余丹波就是死捉着他不肯放人。「辛苦你了。」见识过那个表里不一的余丹波后,袁衡这下子完全能够明白他的苦处。「不过王爷已经命我回九江办事了,日后我不会常待在营内,到时要辛苦的就是你们了。」总算能够暂时解脱的顾长空,放心不下地拍着他的肩头叮嘱,「记得,在余将军面前,勤奋点做事,还有少说少错,不说,绝对不会错。」「是……」袁衡僵硬地颔首,不一会,两人被远处的人声给吸引了过去,「那边什么事那么热闹?」顾长空回首一望,在又见到那等阵仗后,有些头痛地抚着额。「看样子,燕子楼要开始挑新兵了。」一群迷途羔羊,不投入余丹波麾下也不找上乐浪,偏挑燕子楼?「用酒挑?」袁衡纳闷地一手指着那一个个扛着酒坛,或合扛着酒缸进帐的兵士。顾长空兀自在嘴边喃喃,「希望这回不要又全都醉得不醒人事才好……」挤满新征募与前南国旧兵士的大帐里,个个坐在地上的兵士,纷纷瞪大了眼,看向一手抓着一坛酒,一脚大剌剌踩着桌案,高站在帐里的燕子楼。他朝两旁吆喝,「上酒!」属于燕子楼麾下,列位在旁的旧员们,在燕子楼一下令后,立即在众位新兵的面前,各摆上每个人入营都必须经历的考验。燕子楼一手叉着腰大声命令。「想入我麾下,就先把眼前那一坛给我喝干!」余丹波和乐浪带兵各自有自己的一套,他当然也有他讲究的规矩。众人面色惨白地看着面前,那一缸足以让人溺死在里头的老酒,而那些自灭南一战起就已跟着燕子楼的旧员们,则是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些即将与他们作伴的同袍。一片寂然中,前南军军阶较高的袁图,不安地自人群中抬起一掌。「将军,这是一『缸』……」他的一坛跟常人认知的落差太大了。燕子楼不满地掠高了两眼,朝他用力一瞪。「你敢不喝本将军请的酒?」想上战场就得要有胆量,而在练胆量之前,就得先练练酒胆,是男子汉的就得通通给他灌下去!「不……卑职不敢……」「那就快喝!」已经率先干完一坛的燕子楼,豪迈地再自身后抓来一坛,并大声向举棋不定的众人劝酒。「但……」但是不喝凄惨,喝了更惨啊,他想要联络众弟兄的感情也不是用这种方法醉死他们。跟在燕子楼身边最久的百夫长,在眼前的新兵们不得不埋头猛喝时,忍不住想提醒他一下。「将军,余将军还在营内,难道将军不怕……」要是轩辕营的头头知道这事,燕子楼定是少不了一顿痛揍。燕子楼不怕死地挥着手,「那小子现下为了募兵一事正忙得很,没空过来招呼我!」「但……」总认为此举太过招摇的百夫长,为免余丹波又怒气冲冲地杀过来兴师问罪,才想再劝他两句,就见一脸酒气的燕子楼将恶脸逼向他。「你还不喝?」百夫长错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连我也要?」太一视同仁了吧?「干!」燕子楼拉起他的手痛快地与他举坛。被百夫长派人去请来当救兵的乐浪,听到消息后,虽然是立刻放下了手边的公务匆匆赶来,但他抵达大帐的时间,却似乎还是晚了一些。「燕子楼,你又──」用力揭开帐帘的他,嘴里的数落都还没说完就嘎然而止。眼前帐中,除了那个还清醒地在灌酒的燕子楼外,所有兵员几乎都已全被摆平。乐浪一手掩着脸,「又来不及了……」这下可好,这批醉兵没个三天两夜是绝对醒不过来了。边打着酒嗝边跨过人群来到帐门前的百夫长,一脸通红地向乐浪请罪。乐浪责怪地看着酒气冲天的他,「这回你怎没阻止那家伙?」百夫长无奈地捧高手中的酒坛。「算了……」乐浪边叹息边摇首,「千万别让余将军知道就是。」打了个酒嗝的百夫长,在点完头后,不胜酒力地直直朝后倒下。伸手放下帐帘,并吩咐帐外之人别把事张扬出去后,乐浪领着随他一道前来的袁枢走向自己大帐的方向。「轩辕营上下的住所都打点好了吗?」他向身后的袁枢弹弹指,示意袁枢走至他的身旁。「回将军,一切妥当。」首次开了眼界,还楞在方才那个景况里的袁枢,甩了甩头后赶忙跟上答道。乐浪关心地再问:「你的下属,都还好吗?」自从亲自把盛长渊的灵柩运至丹阳下葬,回营后的近来,他都在处理被拖延的公务,还没工夫像余丹波与燕子楼般开始进行整顿,他也还没一一去看过那些愿主动投效他的南军旧员。一直都跟在他的身旁,知道他有多忙碌的袁枢,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答道。「好,都好。」乐浪淡淡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因此我并不要求你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抛开成见和我一般为齐王效命。现下,我只要求你们能够暂且在轩辕营里安身立命。」「卑职明白。」和其他人一样,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将心情调适过来的袁枢,相当感谢于他的体恤。他突然顿住了步伐,恍然想起一事。「家中可都安顿好了?」带着这些人入营这么久,他居然忘了这件他们最挂记的事。袁枢朝他摇首,「尚未。」他随即下令,「去告诉你手底下的人,明日离营。」「将军要上哪?」不知他为何突有此举的袁枢,楞张着眼看他脸上一副懊恼的模样。「你们都很久没回家了吧?」乐浪颇带歉疚地看着自发生战事以来就一直与亲人离别的他,「明日,我陪你们一道返家省亲。」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袁枢,在乐浪把这话说出口后,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另一个善体人意的玉权。「有困难?」见他一直不回话,乐浪不禁皱眉。袁枢吸了吸鼻子,忙着掩饰,「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