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因为他侍奉的殿下习武练剑,不是什么柔弱无力的闺阁中人。他疼得直呼气,却丝毫不敢躲,只低着头辩解:“只要能为父兄长姐报仇,臣虽死无……”又是两记扇柄敲下来,让他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你要寻死,我必不会拦着你,但你是痛快了,你想过裴老夫人吗?裴老夫人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临到头来,你还要让她再受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裴少煊哑然,再不为自己辩解,“臣知错了。”楚灵均不为所动。手里的红木折扇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在白皙的手上印下一道道红痕。“好,那我们接着往下算。”“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我告诫过你多少次,做事不能鲁莽!你既然知道了乌勒在京都,暗杀投毒也罢,离间挑拨也罢,何愁不能取他性命?”“你倒好,非要当街杀人。你到底有没有将王法放在心上,你这些年读过的书,是从来不进脑子吗?”沉闷的击打声不绝于耳。手心里出现的红痕已经开始高肿,受罚的少年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密密的汗——不只是因为忍痛,更多是因为要克制自己躲避疼痛的本能。他有心想求饶,却在看到楚灵均满脸的怒气之后,闭上了嘴,哑着声音一遍遍认错。“既然少年游(十五)正如景王所料,朝中不愿同北狄议和的人的确很多。有人自恃天朝上国,觉得同北狄议和是自降身份之举;也有人觉得北狄狼子野心,同大昭交好恐怕只是蛰伏之计……但是耐不住鸾台右相谢玄要求和。谢玄是何等人?他的家族陈郡谢氏是天下闻名的簪缨望族,他本人曾侍奉过三位皇帝,浸淫官场数十年。此外,他的门生子弟、故旧姻亲几乎盘踞在朝堂中的各个角落。这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权臣。就算是与他同有宰相之名的中书仆射顾清之,有时也不敢直逼其锋芒。更何况是朝中的普通臣子。阿党比周、朋党为奸,在党派林立、暗流涌动的朝堂之上,绝大多数的朝臣心中都刻着明哲保身四个字。即便有耿介之士,也终究是撼动不了谢党那棵大树。直到定安公主于元宵夜忽然出现,将这潭水彻底搅浑,本已盖棺定论的和谈事宜才堪堪被推翻。朝臣们一改之前对北狄笑脸相迎、乃至卑躬屈膝的态度,挺直了腰杆讲话。——议和?倒也不是不行。你以后每年乖乖上贡,多进献些牛羊战马,我就与你议和。——什么?你不愿意,还想要我们为乌勒的死给个说法?对不起,我们只是依据大昭法律,惩处强抢旁人财物、且当街调戏民女的恶人而已。一夕之间,大昭朝堂的态度可谓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带领北狄使团来商议诸般事宜的洛桑在不甘之余,也渐渐弯下了腰,再三表示己方单于是真心求和,希望大昭不要拒绝一个诚心归附的盟友。更有甚者,这位使臣在思索完元宵当夜的事情后,甚至提出愿意与大昭结姻亲之好。这里的姻亲之好指的是——将他们北狄现在的小王子嫁给定安公主。因为大昭的皇族子嗣从不外嫁,所以让他们北狄的小王子来中原入赘……这听上去并没什么毛病。但是爱女如命的熹宁帝在知道北狄竟然觊觎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后,态度越发恶劣,果断地将这帮讨人嫌的蛮子全赶回了草原。且在北狄使臣离开上京城的当日,熹宁帝就降下了征兵的圣谕,并再三责令驻守在北边的守将要勤加操练兵马,防御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