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也渐渐闭上了嘴,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再多言。楚灵均神色淡淡地听完了两人?的汇报,而?后笑?着道一声?辛苦,让两人?暂且回去休息。鬓发已白的老?将军望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叹息一声?,依礼告退。而?英英玉立的小将军抿着唇,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薄唇几度张开,复又合上。带着凉意的风从小窗闯入,像极了人?的叹息。他就那么立在那儿,不告退,不开口,只定定地用自?己的眼神望着心?中?的明月。楚灵均任他瞧着,一会?儿吩咐身边的人?去送文书?,一会?儿又低头批复着公文,神情从容得好像没看到?他这号人?。沉默站着的人?愈发委屈,清亮而?澄澈的眼眸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你……”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才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又垂了眸子,匆匆抱拳一礼,拂袖而?去。军帐的门帘打开又阖上。清冷的寒意趁隙又闯了进来,直冻得守门的士兵一个哆嗦。但坐在主位上的人?仍然神情闲畅,容色自?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莹白的指尖触上书?页,不经意间,便在工整洁白的花笺上留下了划痕。这道划痕不深,不长,甚至不明显,但却好似是对女子心?迹的某种昭示。渐渐变小的脚步声?忽然又细密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模糊的身影便又迅速地折返了回来。守门的士兵见状大惊,正要对这道不明身影亮出刀剑,便发现这道身影是往日与自?家殿下十分?亲近的镇北侯。于是俱都收了兵器,安安分?分?地退回原处。军帐中?的女子在那道身影扑过来时实打实地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拿出了格斗的架势。两人?就像少时在宫中?一样,你来我往地对着招——只是气氛不太对。凭几被撞倒,桌案上堆得高高的文书?也在打斗中?被碰倒,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亲兵听动静不对,忙要进去护主,却被一道清朗的女声?严厉喝退。楚灵均被他这么一搅合,心?中?也有了火气,下手渐渐重了起来。两个本?该情投意合的年轻眷侣,好似非要在今天分?个高下。只是打着打着,对方忽而?又卸了力?气,一副任人?鱼肉、随意处置的样子。楚灵均立马便是一个擒拿的动作,将人?牢牢地按在了地上。对方满脸狼狈地倒在地上,身旁是乱糟糟的公文。楚灵均的心?情原本?就不太美妙,见状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要出言质问他发什么疯。却正好对上了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虽然这厮经常撒娇讨饶,但还真没见他哭过几次。她不由?得拢眉,到?了嘴边的话?也是一滞,再开口时,努力?将声?音放软了几个调。“不是要与我怄气吗?”“镇北侯这又是做什么来了?”含着泪的小将军没说话?,只不停地摇着头,活像个受气小媳妇。楚灵均松开了箍着他脖子的手,眼不见心?不烦地别开了眼,正要起身离开。地上那人?倏然伸出了手,不管不顾地将人?抱在怀里。楚灵均的脾气本?就算不上多好,如?今被人?这样三番两次地戏弄,心?里的火气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你今晚到?底发什么疯?是笃定我治不了你了?还是……”她话?音微顿,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人?正不停地发着抖,再配上那双朦朦胧胧的泪眼,好不可怜。“殿下,阿姐……我错了。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去学的……你不要喜欢那个蛮子,好不好……”楚灵均气极反笑?,闻言狠狠地拿手肘撞了一下裴少煊。身边的人?闷哼一声?,吃痛地放开了手。女子整了整衣襟,端正坐好,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洛桑比你乖巧,也比你省心?,长相也周正俊俏,深得我心?。我就是看上他了,镇北侯欲如?何?”“当初不是你说让我试着喜欢你?若是日后我遇着了喜欢的人?,你绝不纠缠?怎么了,镇北侯这是拿的起、放不下?”裴少煊深深地了看了,指尖抖得不成样子,哽咽道:“殿下就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我与镇北侯勉强也能算青梅竹马,你若执意纠缠,我也能成全你。反正公主府的后院也足够大。”“怎么?镇北侯不愿?”她顶着对面人?难以置信的眼神,淡声?道:“那也行?。镇北侯府也是勋贵世家,位尊权重,你要是想三妻四妾,也未尝不可啊,何必与我苦苦纠缠?”“不要,不要……我只喜欢你。”他颤着声?音剖白自?己的真心?:“我的殿下,我的灵均,我的心?里只有你……你想我怎样都行?。“正室也好,侧室也罢,怎样都行?。但是你别不要我,别丢下我。“我永远遵从你、效忠你、臣服你……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会?好好听话?的。”滚烫的话?语与剧烈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她。他就像溺水的旅人?,而?眼前的衣袖便是求生的最后一根浮木。他牢牢地抓住女子的衣袖,一边落着泪,一边去吻她。手忙脚乱的动作中?,既有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又有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冒着被刺痛、被灼伤的风险,妄图将他仰望了十年的明月拥进怀里。楚灵均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心?软了几分?,静静地放任了他的动作,没有将他推开。她见这狗崽子哭得可怜,有心?要给他点甜头哄哄他。怎料这厮的动作既粗蛮急切,又不得章法。她很快就被他的动作惹毛了,不甘示弱地回吻回去,将主动权夺了回来。发冠不知怎么的被弄散了,乌黑如?瀑的青丝相互交缠,就像那两道挨得极近的呼吸声?,已经全然不分?你我,渐渐地交织在了一起。两人?相拥的地点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从那张红木桌案旁转到?了金丝紫檀木床上。楚灵均足尖一点,折枝梅花纹床幔便被缓缓放下。这时候,被卸了佩剑、除了甲胄、脱了外裳,全身上下只剩下白色里衣的裴少煊,望了望此时的情景,终于从那种晕乎乎的状态中?反应了过来。黑曜石一样的眼眸沁满了水雾,朦朦胧胧,别有韵致。小将军满面霞红,浑身上下都红得像个煮熟的虾子。他气喘吁吁地挣扎着要起来,嗫喏道:“我……殿下……我不能唐突了殿下。”楚灵均解他衣裳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磨了磨牙。“明旭,说实话?——你不愿意?”她将纤长的手指探进衣里,一点一点地抚过结实的肌理,从修长的脖颈,到?精致的锁骨,从白里透红的胸口,再到?因勤练骑射而?十分?健朗的身形,而?后一路往下。“我……我……”他就像失了水的鱼,安安静静地瘫在床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任人?施为四个大字。偏偏嘴上却别扭得很,“可是,我们……我……”楚灵均弯唇一笑?,作势要起身,款款道:“既然镇北侯不愿,那本?殿便去找……洛桑。”乖顺的狗崽子一听到?这个名字,便迅速炸开了毛,红着眼睛跪坐在榻上,委委屈屈地去拉她的手。“不要,殿下……”楚灵均拍了拍衣襟,一派从容,“本?殿可没有逼良为娼的爱好。”她还要离开。去找那个狐媚子。裴少煊心?里又气又委屈,膝行?几步抬头望着她,“我愿意的……”他努力?抬手,试探着去解她腰间的玉带,去找袍服的衣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