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蒋淮稍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克制住了把手抽出来的冲动,“快吃饭吧。”“好,大金主你人真好。”对面的左云鹤一扫几日的阴霾,扬起一个有些不符合他人设的灿烂笑容,浅咖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蒋淮的身影。有点像cissy,蒋淮有些愣神,又想到起名的事,把狗狗新名字告诉了左云鹤,左云鹤没什么异议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后续的晚饭两人没再说过话,桌上只剩刀叉叮叮当当的声音。吃完蒋淮也很快收拾收拾回了房间,几乎可以说是全程无交流。但两人都没为此感到不自在,自从左云鹤和蒋淮住到一起,两人这种自做自事的情景已经不少见,仿佛已经适应了彼此的存在。左云鹤把碗筷收橱柜,低头站在厨房,身段修长,即便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衣立在那里,做着家务琐事,也不禁让人联想到高山之上覆盖在断崖绝壁的层层冰雪,望而生却,周身冰雪萦绕。忽然,有低低的笑声从左云鹤的嘴角泻出,笑意隐忍而克制,似乎是真的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不由自主心情舒畅流露的笑意。细听之下,笑意绵延,缠着难以言状的欲望,又夹杂让人难以察觉的偏执。刚刚还澄明的浅咖色眸子因为缺少光线暗了不止一个色度。蒋淮,他唇轻启,默念,蒋淮怎么能这么好呢。脑海里回忆自己这几天和蒋淮相处的细节,汹涌的感情终于在这间没有蒋淮的小厨房里喷涌而出,几乎让左云鹤手脚发麻,心跳也终是压不住一路飙升。左云鹤从来都算不上什么好人,即便自己上辈子的结局那般惨烈,左云鹤也从不否认自己的劣根性。他本来能救那个孩子,那个叫奉眠的孩子,就在那孩子自杀前一天晚上,在一切还没开始之前。合同爆出来之后,左云鹤和奉寻确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于是,在左云鹤住址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他和奉寻还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是奉寻早出晚归,两人没什么机会碰上面就是了。那天,是奉寻宣布放弃继承权的前一天晚上。因为左云鹤和奉寻的手机是一起置办的同款,两人又都只用裸机。所以,那天晚上,奉寻累极睡倒在沙发上的时候,左云鹤拿错了两人放在一起的手机。接到陌生男生的电话的时候,左云鹤才反应过来自己拿错了手机,他本想很快就把手机还回去。但手机里那个听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所说的内容让他停住了脚步。手机里那个清朗的声音,压抑着痛苦,说:“哥哥,我求你告诉我,你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我……”这是替身撞上白月光了,左云鹤拿着手机,面上看不出任何想法,一声不出,静静听着。中间夹杂着几声啜泣声,长时间的沉默让手机对面的男生似乎确认了什么,他再开口嗓音已经有些嘶哑,“哥哥,我求你,别这样……”依旧是不发一言的沉默,对面男生似乎受不住了,没再多说什么就挂断了手机。左云鹤把手机换回去的时候,奉寻还躺在沙发上睡觉。比起告知奉寻这通电话的内容,左云鹤删除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他那时说不出到底什么驱动他做出那样的选择,可能是一辈子心血毁于一旦的怨恨,又或者是单纯看奉寻不顺眼。又或许,归根结底,他不是一个足够善良的人。没把男生求救似的信号当真男生最终走到那样结局,当有他一份错。所以,自重生以来,他一直在找机会和奉寻见面,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上辈子两人能见面的机会这辈子反而都被错过。只是听说对方前段时间出了事故,身体不大好。左云鹤隐约有些预感,但没有十足把握,他还不能定论。cissy:美人!美人!我来啦!(猛扑)蒋淮:(愧疚避开)(心虚垂眼)对,她就是那条会咬人的狗左云鹤:(笑)金主14不过那些在他心里算不得大事,他已经看出,这辈子他和奉寻的交轨已经因为蒋淮的介入而渐行渐远。蒋淮,左云鹤想着这两世里唯一一个变数,打开冰箱,拿出其中提前冻好的布丁,奶白色的固体拿出来时还顺着动作左右摇晃。为什么来到他身边,为什么会突然进入他的人生,又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左云鹤原把这些通通归于奉眠替身一事。左云鹤仔细想着自己这几日在蒋淮面前几次过分的要求,虽说自己略施小计,但都被对方一一应承下来,对一个摆件似的替身,需要这般纵容吗?行至书房门前,左云鹤稍微注意了一下盘子里还在左右轻晃的布丁,饱满均匀的乳白色顶端微微凹陷。轻敲两下门,没等蒋淮出声答应,就踏进了书房。书房比得上两个卧室大,中间偏西的部分放置了一扇屏风,隔开了屏风之后满满当当几个书架的书,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书直接摞在地上,书籍涉及各行各业,有几本关于戏剧知识的已经有翻阅的痕迹。屏风外,放着蒋淮的办公桌,侧对着房门方向,靠着占据了半面墙大小的窗户边。蒋淮就坐在那里,身上还穿着刚回家时的西装,不过脱去了外套,原本被cissy弄皱的地方被一一抚平,表情严肃。电脑屏幕的蓝光幽幽打在蒋淮脸上,侧向的角度更显出蒋淮颅骨的形状完美,高挺的鼻梁也落下阴影。听到开门声音的蒋淮习以为常,只是抬了个眼,和左云鹤点头示意,就重又和屏幕里的人交流,用低醇的嗓音说着有些陌生的语言。在开会左云鹤领会蒋淮的意思,确保把布丁放在镜头之外但蒋淮无需起身就能够到的位置,贴心把小勺子摆好。离的近了,左云鹤才辨认出,原来说的是法语。左云鹤上辈子有过一次需要讲法语台词的经历,虽然只有几句话,但为了却把语调和发音完美,也练了好一阵。此刻,看到蒋淮流利交流的模样,左云鹤稍稍吃惊一下,如果没记错,蒋淮应该是在e国留的学。没再多打扰蒋淮,左云鹤绕过书桌,拉上了里侧的窗帘,紧接着关上门离开了。想着蒋淮等下会低垂着眼,乖乖吃布丁的模样,左云鹤抬手附上胸口,过快的心跳让他眼前模糊了几瞬,但他却毫不在意,面上扬起了和上楼前别无二致的微笑。不管蒋淮是为了什么,左云鹤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让对方离开。心理咨询的过程实在无聊,左云鹤走出咨询室的大门,看了眼比约定提前20分钟的时间。左云鹤一脚踏出了咨询室的大门,他记得这条街上有家面包卷做的一绝的咖啡店,20分钟足够他买回来等蒋淮了。恰逢周末,又在市中繁华的街区上,街上人并不算少,逆着人流,左云鹤想起自己刚刚在心理医生面前的表现。蒋淮看上去已经提前告知了他的情况,医生几个话题都在点子上,左云鹤真话掺着假话一一回答了,掩下了自己对于蒋淮的偏执。他答应来看病也不过是为了在蒋淮那里装装柔弱,实则根本没想过要认真看病。咬人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没能控制住自己山崩海啸般汹涌的欲望和冲动,但后来种种一切却全是他顺势而为,依势而动,皆为了能留住蒋淮的目光。他在蒋淮面前,是个有的放矢的演员,他惊讶于自己没有在那时入戏太深,又或者,因为他在演他自己,是人是戏,是真是假,他都没法完全分清。但他确定,在每次蒋淮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跳飞快的就是他本人。他好像意识到让自己快速出戏的方法了,那就是离蒋淮近一点,再近一点。让他的心跳得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