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下来,祭祀已然成了金陵城民众乞求私欲的习俗。而城内,也再无人觉得这场以人为祭品的祭祀有何问题。望着街道上盛装打扮,笑容洋溢的百姓,叶祁安心底穆然升起一股无力感,这样的百姓,真的值得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拯救吗?“想放弃了?”是柳司清的声音。叶祁安错愕抬头,却见柳司清正静静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潮。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师尊,我不懂,他们一开始明明也感受过那种亲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为什么对象一变,他们就能如此欢歌鼓舞了呢。”“自然是因为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便不知道疼了。”柳司清在他肩上拍了拍:“祁安,你记住,想让一个人长记性,就要打,狠狠的打,等打得他疼了,就记住了。”叶祁安被他的言论镇住了:“可师尊你以前不是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柳司清轻笑:“那是对付讲道理的人用的招数,对付不讲道理的人,用武力镇压才是最有效的方法。”旁边的萧景策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而姬宰则是满眼崇拜地看着他,估计若不是萧景策站在他身侧,此时他又要扑到柳司清怀里去了。叶祁安沉思着想了一会柳司清方才那番话,认真道:“师尊,我明白了。”柳司清很满意他的懂事:“好,既然明白了,那便随你大师兄他们先回城主府吧。”叶祁安一愣:“那您呢?”“为师还有事要做。”活人祭祀这么好玩的事,不去看看怎么行。刚要走,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叶祁安:“城主府危险重重,回去后尽量与其他师兄弟呆在一处,别乱跑。”叶祁安:“知道。”得到肯定的答复,柳司清这才转身往人群中走去。直至柳司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叶祁安才转头看向身侧:“大师兄,那我们……”“我有点事,你与姬宰先回城主府。”萧景策说完便朝着柳司清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诶?大师……”姬宰做尔康伸手状,片刻,才转头看向叶祁安:“师兄,那我们怎么办?”叶祁安深深看了一眼萧景策消失的方向,转身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先回去吧,今夜祭祀恐有大乱,我们得回去城主府盯着。”“大,大乱?什么大乱?师兄你是如何知道的?你莫不是背着我偷偷与师尊学了掐算之法?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当初说好要一起……”姬宰疾走跟在他身侧喋喋不休问。叶祁安:“……闭嘴。”姬宰:“哦qaq。”柳司清按照老人的描述一路摸到了金陵城的李员外家里,刚进后院,就听到一阵吵闹。“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好好的妆都要被你哭花了,嫁给山神大人是你的福分,你可别不知好歹!”“即是福分,姐姐为何不嫁?!”“为何?自然是因为我有个疼我的爹娘,谁让你那酒鬼爹贪图钱财。”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清脆稚嫩,似乎也是未及笄的少女:“赶紧把脸擦干净,花轿还有半个时辰就来了,若是误了时辰,小心老爷要了你一家老小的命!”片刻,传来一道摔门声。屋内只剩少女低声啜泣的声音。柳司清盯着那扇晃着烛光的纱窗,身形一晃,便出现在纱窗外。他轻轻将窗打开,动作轻盈地翻了进去。谁知屋内的少女竟是坐在窗前哭的,他一进去,那少女就吓得整个人僵在那里,片刻,才回过神,张嘴尖叫:“唔!”柳司清手疾眼快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别喊,我是来救你的。”新婚之夜和男人跑了的小媳妇少女脸上还挂着泪,眼底透着几分茫然:“唔唔?”柳司清见她没有挣扎,便试探地将手从她嘴上拿开。他刚松手,少女就向后退了半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在下是下山游历的修士,我听闻这里的人打算将你祭给山里的妖物,便赶了过来。”柳司清随意胡诌道。少女被他这番话吓得白了脸:“妖,妖物?可大家分明说那是山神……”“山神大人?”柳司清忍不住冷笑:“你何时见过神吃人?”少女整个人如雷灌顶,愣愣站在那里。柳司清忍不住催促:“姑娘,时间不多了,快将身上的喜服脱下来。”“你,你想做什么?”她捂着胸口向后退了两步,看向柳司清的眼神满是戒备。能被选为新娘的女子容貌都格外出众,怀疑柳司清有私心也正常。不过柳司清并不在意,耐心解释:“祭祀迫在眉睫,若是我将你救走,他们定还会另寻他人,既如此,不如我扮做你上山,如此不仅能免去其他女子受害,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将山上的妖物一举击杀。”少女眼眸当即亮了起来:“公子稍等。”转身往屏风后走去。不一会,少女便将身上繁琐的喜服换给了柳司清,柳司清拿到喜服,也不耽搁,迅速将衣裳套在身上。穿戴整齐后,少女目光落在他高高束起的发冠上,试探问:“公子,要不我帮您梳个头吧?”柳司清想着衣服都穿了,总不能因为发型不对被认出来,便点头答应了。少女的手非常巧,之前兴许就是在大户人家帮人梳头的,柳司清原本简单的青丝在少女的动作下,逐渐变成了富贵端庄的发型,直至凤冠戴稳在柳司清头上,少女的眼睛都亮了。“公子,您实在是太美……不是,太好看了。”似觉得‘美’字用在男子身上不妥,她连忙换了个形容词。柳司清看着铜镜中的人,这模样确实比方才雍容华贵不少。他的五官本就长得精致,只要不出声,应该没人能认出他是男身。察觉到柳司清满意的情绪,少女又抓起旁边的胭脂盒子,跃跃欲试:“公子,要不再涂些胭脂吧?”闻到淡淡的脂粉味,柳司清皱了皱眉:“待会既要盖红盖头,这胭脂便不用涂了吧?”少女‘唉’了一声:“话虽如此,可万一盖头不慎被风吹起呢?若是被人瞧见新娘未施粉黛,怕是会惹出大·麻烦的。”柳司清满脸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点了头:“行,你涂吧。”“好嘞!”后院东厢房,某一间下人房内。女子哼着小调从满是鲜花的浴桶中起身,缓缓行至屏风处,伸手去朝屏风上摸了摸,谁知却只摸到冰冷的屏风。她愣了愣,抬头看向先前放置新衣的屏风,上面哪里还有什么衣裳?“谁!出来!谁偷了我的衣服?!”充满怒意的叫喊响彻整个后院。刺耳的怒骂声传入正快步往外走的穿着绫罗绸缎的萧景策耳中,他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快步朝柳司清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片刻,萧景策行至柳司清与少女所在的院子外,门口把守着两名家丁,见萧景策过来,眼睛顿时一亮:“这送嫁服果然适合红儿姐姐,各处裁剪得体,倒是衬得红儿姐姐越发的出挑,美若天仙了。”萧景策用了易容符,此时在他人眼中,他顶着的就是那位红儿姑娘的脸。感受到两位家丁毫不掩饰的目光,他眉头不自觉皱了皱:“芍药呢?”芍药是那位即将被献祭给山神的姑娘。家丁回答:“在里面呢,好一会没哭了,估计是接受了。”他点了点头:“花轿到了,准备出府。”说罢,快步行至芍药所在的房间门外,轻轻叩了两下:“芍药,准备好了吗?”里面正沉迷于柳司清美色的芍药被这道声音惊醒,她连忙放下胭脂盒,手忙脚乱地拿起红盖头盖在柳司清头上:“公子,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