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聊呀?那好吧……”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就在厉天行以为她要识相离去时,她竟接着说:“那么我说你听好不好?你不理我没关系,我理你便成。”利眸微抽,薄唇仍是抿得死紧,不理便是不理。他不说话,严喜乐便当他是默许了,开始自顾自的说着,“这儿是哪呀?我们又要去哪里?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杭州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本来应该感到高兴的,可一想到要跟大哥和嫂嫂分离,我就开心不起来……”圆眸黯淡下来,她扁着嘴又说:“我真是不懂,你干么非要见什么龙凤佩才肯救人,学医之人不都是悬壶济世的吗?怎么你就这么古怪?哼!要是我有你这般医术,我肯定不会像你这样没良心。”冷峻的面容覆上一层寒霜,执鞭的手掌微微收紧。“还有,你干么非要我当你的药僮?该不会……”她三八兮兮的掩嘴偷笑,用手肘推推他,小声笑问:“该不会是看我可爱,所以喜欢上我了,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才开出这样的条件?”的一声,韧度十足的马鞭硬生生教握着它的大掌给折断。“哈哈!我开玩笑的啦!”严喜乐用力拍他宽厚的肩膀,笑得好不开心。“我身子圆圆、四肢圆圆,整个人圆滚滚的,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我,我是说笑的!”迟钝的她压根没发现被他折断的鞭子,只是晃头晃脑的又说:“说真的,你这人怎会这么不爱说话?要不是我听过你说话,说不准会将你误认成哑巴,也还好你不是哑巴,要不谁来和我说话呀?想想,我要跟在你身边三年,哇!三年没人和我说话,我肯定会发疯。”她偷睨了那张愈来愈冷的俊颜,叹声道:“不过你这模样和哑巴也相差不远了……”她说了十几二十句,这人连个字都没回过,不正和哑巴一样?那张寒到不能再寒的俊颜终于转向她,一双宛如琥珀般晶亮的瞳眸闪着隐忍的怒火,紧抿的薄唇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闭、嘴!”他早已算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懊悔。如果能时光倒流,他真希望自己从没开口要这爱哭又聒噪的女人当他三年的药僮!“嗄”又是这句,他能不能换一句呀?“你怎么老叫我闭嘴?闭了嘴我怎么说话?怎么喝水?怎么吃饭?做人不要太缺德,叫人家闭嘴很没良心的—啊!”她话才说一半,厉天行便突然拉紧缰绳,严喜乐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停下马车,整个人向后滚了两圈,跌进了车厢里,圆润的身子也撞翻了一车展少钧赠予的珍贵药材。“痛痛痛!好痛哦—”蓝色车帘在她翻滚时不小心给扯了下来,裹着她圆滚滚的身躯,与她的四肢纠缠在一块,只见她露出一张涨红的圆脸,头下脚上的拚命呼喊。“救、救命呀!我、我爬不起来……”厉天行一回头就见她裹成了粽子,死命的扭动身躯,薄唇几不可察的扬了扬,但也仅有一瞬间,下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间浮现阴霾之色。他迅速翻进车厢,像拎小鸡般将重量颇沉的严喜乐给扔下马车,满脸悔恨的盯着那盒被她压毁的珍贵千年参。在地上翻两圈后,布帘也松脱了,严喜乐松了口气,拍拍沾满黄土的车帘,正要爬上马车将车帘装回原位,圆眸突然一瞠,瞪着路中央的两团突起。“厉厉厉—厉天行!”她大喊,眼眸盈着恐惧。听见她惊惶失措的叫喊,厉天行暂且停下整理药材的动作,探出身子觑看那张毫无血色的圆脸。“那、那里……有、有死人……”抖着嗓音,严喜乐害怕的指着前方约莫十来步的方位。他只是淡淡扫了眼,便旋过身继续整理满车的凌乱。“喂!喂!你别当没看见呀……”见他不理人,她连声又唤。讨厌!她忘了这男人没有良心。看他压根不想管,她既生气又害怕,想装做没看见,但善良的天性却不断驱使她的脚步往前挪。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怀中的布帘,像是将它当成壮胆的工具,怯生生的向前走去,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才来到那覆满鲜血与泥沙的两人身旁。走近一看,严喜乐才发现这两人不过是稚龄的孩子,而且他们还没有死。“天啊!”她掩嘴惊呼,才想回身将厉天行唤来,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人儿一发现有人靠近,竟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突起的厉叫声吓得严喜乐连退好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一听见叫声,厉天行便飞窜至三人身旁,拧起剑眉,冷看着那发出尖叫的小女娃。“厉、厉天行……”一见到他,严喜乐连忙爬起身,抱住他的臂膀,急声说:“我、我什么都没做,她一看到我就叫……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沾满干涸血迹的小脸蛋拚命叫着,直到她抱着的男孩以同样沾着血渍的小手捂住她的嘴。“别叫……坏、坏人会追来的……”“让开。”冷厉的沉嗓警告着。“不要!”严喜乐张开双臂,直挺挺的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向前一步。两人对峙了好一会,最后,厉天行索性脚一点地,凌空跃过她,使出轻功回到马车上。见那掠过她头顶的玄黑衣摆,严喜乐张大了嘴,气恼的喊,“你怎么可以用飞的你别走呀!快回来救人!”她气急败坏的瞪着,又回头看向地上双双昏厥的男孩和女孩,咬着牙,冲上前一把扯住厉天行。“那两个小孩就要断气了,你怎能撒手不管?你不是大夫吗?既然是大夫就该怀有慈悲的心肠,而不是摆着一张死人脸,连看都不看就走!这样和那些将他们杀成重伤的坏人有何两样”听着她的指责,厉天行没有动怒,只是冷冷的转过头看她,淡声问:“我为何要救他们?”严喜乐瞪大眼,双颊因怒气而涨得绯红。“当然是因为他们快死了呀!”她不信他没看见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与男孩愈来愈惨白的脸色!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快断气的小男孩,薄唇微掀,“得救,有时并非是好事,或许在这里死去,对他们反而是种解脱。”这是严喜乐三天以来听他说最多话的一次,也是最让她火大的一次。“你说那什么话凭什么断定死对他们而言会是种解脱?他们也才十几岁,既然被我们遇见了,又怎能视若无睹?他们不是畜生,而是人哪!是两条宝贵的人命,更何况你又不是没有能力救他们!”她快气死了,若她有办法医治,就不必在这哀求他,偏偏这家伙铁石心肠兼冷血无情,连这样小的孩子都打算见死不救。像是懒得再理她,厉天行没答话,扯回被她紧拉的衣摆,兀自跃上马车,将珍贵药材一一摆放好。这般无情的反应让严喜乐心一沉,回头看了眼那对动也不动的小孩,心里的着急与气愤,让她再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双唇一扁,放声大哭。“呜哇哇哇哇—你这可恶的家伙、丧尽天良的坏胚子!我严喜乐怎么会跟到像你这样的主子……呜呜—我不要啦!我不要他们死掉啦……”恐怖的哭声一传入耳,厉天行的眉头几乎在同时紧紧纠结,连同他的胃肠也都缩在一块,像是打了无数死结,纠得他难以忍受。“呜呜—你们千万别找错人,害死你们的人不是我……是我后面那个叫厉天行的男人……”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装做没听见那烦人的哭声。“呜呜—你们要记住……投胎时一定要睁大眼睛,挑个好地方投……千万不要再遇到像我后面那样没心没肺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