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皇子出事那天,玉玲珑只剩下半块,另一半印有国印的部分不见踪影。官家一开始还留着半块玉佩瞩物思人,但瞩着瞩着发现触景生情愈发难过,只好忍痛割爱交给瑞安王处置。瑞安王大概觉得好歹也曾是块宝玉没有销毁。——于是方便了江渔。回溯能力十分强大,但限制颇多。首先必须在当年出事的地方施展,其次必须拿到事件中的物品,最后才能驱动生命之源。江渔静静看着围上一层木榄的池塘,手心逐渐涌起一道湛蓝色的光晕,四周被蓝光包裹,仿佛连空间都跟着扭曲一瞬。接着他缓缓阖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周围泛着旧黄,像褪色的老照片。而他的视角也变矮了许多——成功了。回溯,便是把当年的场景还原,借用私物主人的眼睛‘看戏’。赵琰手中也攥着玉玲珑,只不过他的玉玲珑完好无损。美玉温润剔透,造型得天独厚,不愧为镇国之宝。小皇子脚步轻快的往前跑,似乎正急着见什么人,身后的宫女侍卫一大堆,满头大汗的跟他在御花园乱窜。江渔冷眼看小皇子刁钻的往死角跑,想甩掉身后人的意图不要太明显——他也成功了。猫大的身影闪进一个恰好藏身的缝隙,过了一会儿出来,空荡的御花园只剩下他一个人。天际悄悄染上一抹霞光,这是夜幕降临的征兆,但这征兆太过小心翼翼,小皇子丝毫没察觉危险的降临。他欢快的跑进团团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草中——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年却种了很多。这些花草只有成人的腰际那么高,埋过小皇子的脑袋。要让一个大人俯视,活像乌压压的巨兽吞噬了他的身影。但显然小皇子并不在意这些,他甚至有些兴奋的往前跑,直到花草尽头——江渔和他一起看到一道身影。赵琰当时不过五岁,那道身影于他而言非常高大。但以江渔的眼光来看,其实也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年。小皇子赵琰和少年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或许跟玉玲珑有关。江渔对少年的身份有了猜测。那少年听到小皇子的脚步声,像放了慢速一样,缓缓转身。江渔于是看清了他的脸——果然是赵凌。“皇兄,这便是玉玲珑!”小皇子很高兴,一蹦一跳的跑过去,把手里攥了一路的玉玲珑送到他面前。此时的赵凌年纪尚小,根本不会隐藏情绪,阴沉和嫉妒布满全脸。但小皇子的年纪更小,父皇母后疼爱着长大,更分辨不清什么是恶什么是善。“你真聪明。”赵凌自然的接过玉玲珑,诓骗道,“玉玲珑我先带回去,过几天就还你,你不要告诉大娘娘和爹爹。”江渔暗暗摇头。赵凌脸上的恶意太过明显,拿走玉玲珑的用意虽然不明——但肯定不是好事。小皇子要真把玉玲珑给他,不知道要受多大责罚,保管玉玲珑的魏氏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不过从后续的发展推断,小皇子并不傻但不如傻一点,或许不会命丧于此。赵琰不乐意的说:“这是我偷偷从娘娘那里偷来的,只答应给你看看,你不能带回去!”说完就要拿过玉玲珑。赵凌脸色倏地沉下,不知想到什么,眼底迸出近乎仇恨的芒光。他下意识抬高了手,赵琰蹦跳着去抢。两人争夺的架势极凶,仿佛那不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珍宝,而是市场随处可见的卵石。结局于是显而易见,不知道是谁松手了,不知道是谁没拿稳,那玉佩从两人中间的缝隙滑落,重重砸在脚边凸起的岩石上,‘咔’的一声碎成两半。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江渔感到赵琰浑身血液飙升,赵凌也涨红了脸,满脸不知所措。半晌,小皇子率先反应过来,回头愤怒道:“都怪你!我说了不给你还抢!我要告诉爹爹!我要告诉大娘娘!你等着受罚吧!!”傻孩子。江渔幽幽叹了口气。赵凌是官家小娘生的庶子,虽然身份依然尊贵,却远比不上千宠万爱长大的嫡子赵琰。赵琰受罚最多挨顿板子,赵琰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其实打碎玉玲珑倒不一定真会遭受灭顶之灾,虽然玉石世间罕见,但再稀有也只是小国的镇国之宝,为了小国惩罚皇子,说出去实在难听。但赵凌不知道,他只知道完蛋了。小皇子毫无防备的背对着赵凌蹲下捡拾玉玲珑碎片,一双单薄却附有单薄肌肉的手缓缓出现在他身后,然后‘哗啦啦——’小皇子赵琰落水的瞬间,江渔从回溯中清醒。周围的环境从暗黄色变得清晰,破败的草木丝毫看不出以往的生机。【宿主,另一半玉玲珑在赵凌手里。】系统骤然出声。江渔没情没绪的从喉咙闷出一声‘嗯’。系统的声音有些惋惜:【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赵凌肯定把玉佩处理掉了。】江渔捻了捻手指,开口:“不一定。”【诶?】系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块玉佩证明他跟赵琰之死有关,就算不能直接指正他就是凶手,也足够他在老皇帝那喝一壶的。不处理掉留来过年吗?”“他看似怯懦谨慎,骨子里就是个疯子。”江渔说,“否则正常人谁会答应邪神让出一半身体的控制权?”邪神便是通过这一半身躯掌控了整个世界的无垢。说起这个系统就来气:【真是太混蛋了!他也是人类,人类灭绝对他有什么好处!】江渔未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继续说:“所以我猜,他会留下半块玉佩。毕竟这是他禹代(16)小皇子赵琰的事情先放一边,等江南的事情结束,再好好跟赵凌找半块玉玲珑的去向。说实话,下江南是件麻烦事。京城位于北方,江南却是它的极端。女使小厮头发都愁掉了才准备好随行物什,用整整四辆马车装齐——其中赵凌的东西占了三辆半。大概是筹备的过程烦不胜烦,真正出发这天,赵凌罕见的躲在自己马车里做蒙面新娘,连宋长安出现都不出来交好这倒有点太子的威仪了。他不露面,宋长安和江渔反而自在。他们一路南下,途径不少偏僻村落。江渔这才深刻感受到兴趣爱好为散财是什么模样,几乎每过一个村子,宋长安都会留下一箩筐泛着蓝光的铜钱以及许多食物。赵凌派人旁敲侧击的提醒‘不要浪费钱’‘不要浪费粮食’无果,又得知这些散掉的财都是宋长安的私产,干脆眼不见为净了。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南下,在第十五天,他们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江南的秋水村。内侍正在卸货,宋长安和江渔并肩而立,静静打量这座村落。秋水村的名字起的柔美,极具江南烟雨的特色。然而村落却是一副惨败破落的模样。门口的牌匾经久失修,‘水’字的模糊了大半,看起来不伦不类。两旁的木柱挂着倒刺,柱基开裂好几道破口,好像随时可能坍塌。延伸望去的茅屋潮湿憋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潮闷。赵凌刚掀开马车帷帐便缩了回去,说什么也不肯下车。江渔微微蹙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每家每户门口摆着工具,是十分典型的打制工具。也就是说,江南的百姓仍处在打制石器时期那么他们的生活经济方式极有可能是原始的采集渔猎。难怪□□频发了。“秋水村”宋长安似是自言自语道。江渔瞥了他一眼:“怎么了?”宋长安笑道:“我来过。”江渔微微蹙眉:“什么时候?为什么?”“忘记什么时候了那年秋水村发了一场洪涝,大半年轻主力死在灾害中。皇帝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管,我看每天加急的奏帖堆积如山,便自己下了江南,在秋水村住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