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随即瞪大眼睛,咬牙,一口喝下清苦的药汁。他把小瓷瓶重重放在桌上,闭着眼睛等死期到来,周围的群众也紧张望着他。没过一会儿,男人觉得刚刚喝下的药汁变成了一汪冷冽的清泉,在他肚子里叮咚流淌。这泉水浇灭了刺痛的灼热感,男人紧皱的眉头不自觉舒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舒适的感觉。本以为就此结束,那汪清泉忽然化成了点滴,从肚子蔓延到整个内脏、整具身体。男人的神情变得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暴晒数日后跳下泉水的流浪儿,每一寸肌肤、每一滴热血都在贪婪呼吸清泉的凉意,每一次呼吸都让身体焕发出新的生命。然后就在他想要汲取更多时,那泉水忽然炸开,继而消失不见。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抬手想留住清泉,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江渔微微偏头,挑眉问:“怎么样?”男人感受了一下,惊讶的发现一直折磨他的疼痛消失了,握了握拳,疲软的骨头重新变得坚硬。“这!!”男人猛地起身,“我不疼了!”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否则就会发现原本蜡黄的脸庞多了一抹红润,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死气沉沉。群众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无不惊异万分。“竟然真的有用!我从未见过二狗如此轻松!”“菩萨保佑,我儿受病痛折磨已久,这就带他过来!”“快!快去!我也要带我娘来”众人纷纷往外散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犹豫的望向江渔。虽然小摊写着‘免钱’,可说不定是这郎中不知道药汁的价值,现在发现药汁的奇效,会不会江渔知道他们犹豫什么,他没解释,装了四瓶药汁送到男人手里,平静开口:“每日一瓶。”男人捧着这些瓷瓶,满脸无措和感激:“我、我要如何报答你”江渔笑了一下:“我听差办事,你想报答我,就去瑞安王府嗑三个响头吧。”说完这句话,江渔觉得身后靠在木柱上的宋长安望了过来。男人也愣了一下:“瑞安王府?小师父你是”“回去吧。”江渔漫不经心的打断他,目光转向其他犹豫、好奇、恳求的人,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人群纷纷围了上来,连监工都往前迈了一步。世道很乱,食物极少,这种环境下,谁家都有病痛缠身的亲人好友。江渔也不卖关子,伸出两根手指,缓声道:“禹代(8)霍将军是两朝元老,朝堂有名的倔脾气。他为先帝开疆拓土,又为当朝镇守一方,不需要奉承任何人,连老皇帝都不敢轻易得罪。他老人家戎马一生,金银珠宝如过眼云烟,权势身份如囊中之物,按理说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的东西。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杀孽过重,年过花甲才育下的独子莫名其妙染上怪病,脸生黑斑,面露痛苦,却不论如何也醒不过来。霍家夫妇遍寻御医也无计可施,要不是老皇帝不要钱似的送补药,小将军恐怕早就命丧黄金。然而再多的补药都是杯水车薪,最近也快不行了。江渔和宋长安准备收摊时,霍老将军派人把他们请到霍府见面。霍将军已经好几日没有收拾自己,满身透着颓然。他先冲宋长安点了点头,随即望向江渔:“这位便是江家的那位小子吧,久仰大名。”江渔有些惊讶,毕竟他以宋长安的名号行事,任谁看都像抱上大腿的小可怜,没想到霍将军非但没有无视他,态度还挺好的?“昨夜世子跟我说了,获得奇缘的是你,只有你能提出药汁,真是年少有为。”霍将军甚是敷衍的吹捧了两句,快速的说,“我儿呕血不止,若是方便,希望你能立即救治!”江渔抿了抿唇,没拿架子,开口道:“带路吧。”·霍小将军霍平的屋子很大,视野十分开拓。但因屋子主人昏迷不醒,整间屋子透着一股病沉沉的味道。霍老不想独子狼狈的模样被太多人看到,于是委婉的请宋长安等在门外,只带江渔一人进屋。江渔一进屋便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从来没屈从过什么人,觉着不舒服便抵住鼻翼。霍老自然注意到他的举动,倒不生气,只是有些失望。年纪太小了,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做。怎么也不像能救下平儿的人。这么想着,他深深叹了口气,把江渔带到霍平的床榻前,沉声说:“有劳了。”江渔一眼就看到漫天的黑雾在霍平的身体萦绕——就像异世界那些深陷无垢的公民一样。他心里一跳,几不可察的压了压眼角。霍老将军不抱希望的开口:“怎么样,能治吗?”那些经验老道的御医几乎第一眼就能判断是否有救。“能。”江渔平无波澜的开口。霍老将军心里一惊,随即又是满满的失望。哪怕是郑大夫这样的圣手也不敢随意保证,少年不经大脑的回答更显得幼稚。“那你就试”“唔——!哬!——”床上的霍平忽然像炸鱼一样弹动,俊秀的脸庞扭曲痛苦,嘴角不断溢出乌黑的血迹。霍老将军表情大变,连忙回头大喊:“来人!拿补药过来!!”不必他吩咐,屋里候着的婢女早已有条不紊的准备,显然霍平吐血不是第一次了。乌黑的药丸被头号婢女捧上,刚要塞进霍平的嘴巴,江渔倏地皱眉,打掉了药丸。“你做什么!!”霍老将军怒目而视,“退下!”江渔盯着药丸上乌黑的无垢,冷声说:“你想他死就喂。”“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霍老将军顿时瞪大了眼睛,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慌乱至极,怒吼:“那现在怎么办!”床榻的霍平似乎更严重了,四肢抽搐,满床翻滚,痛苦低吟——却仍然醒不过来。江渔捻了捻指尖,湛蓝色的生命之源冒出,他随即上前摁住霍平的心口,浓郁化不开的无垢于是顺着蓝光流入掌心。霍老将军紧张的看着江渔。他看不到蓝光,只看到霍平在江渔的安抚下竟奇迹般的安静下来。这简直他狠狠松了一口气,高度紧张的神经骤然松懈,整个人宛如虚脱一般。“以往只有补药能起作用,你是如何办到的?”霍老将军沉声问。江渔垂眸片刻,回答道:“他中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