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与痴妄。
谢稹对着那盏烛火愣了半晌,随之轻声一笑。
只是那笑声中听不出一丝愉悦,只有些空洞凉意。
随手一挥将那烛火熄灭,殿内顿时暗了不少。
他又耐心的一一将室内所有灯盏熄灭,直至大殿内被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
谢稹就在一片黑暗里背靠着桌几坐到了地上。
他不想睡觉,也睡不着。
三年来一直如此。
夜凉如水,周遭黑暗如此纯净的包裹着他。
好似只有如此他才能放肆的任由愧疚和悔恨去啃噬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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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候府。
寒亭猛的睁开眼睛。
床顶帐幔上是这两天自己有些习惯了的缠枝莲纹,弯弯绕绕亦如人繁复的心绪。
刚刚她又一次梦到了自己临死前的那一夜。
她还能清晰的记起,那少年用他冷白的手指递过来的那杯酒。
那酒液微酸,带着梅子的清甜和一丝涩意。
他离她很近,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他说。
“也许姑姑从未真正识得过我。”
这句话,在当夜的那场大火中,在那入骨髓般的剧痛中,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是真的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这个人。
相处十余年,她以为自己之于谢稹,亦师,亦友,说是长辈,更似知己。
她曾逼他练习自己最爱的行书,看他明明稚嫩却硬要老成持重的那张冷脸破功的样子。
他也曾在她学艺不精,被推翻前浪之时,放肆嘲笑,气的她咬牙暗恨。
那些日子,仿若在岁月中闪着碎光,美好犹如镜花水月。
只是在面对权力与人心之时,终究是水中倒影,脆弱的不堪一击。
今日听到谢稹的声音时,她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的有些战栗。
那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和敬畏。
纵然她上天与她这般好运,偷来了这条命,可她依旧惧怕那个痛苦灼热的夜晚。
她不想复仇,没那个心气,更没那个能耐。
在她用自己的性命领略了那人的手段,算计和狠辣之后,这段偷来的时光,她只想好好活着。
看看这河山天下,瞧瞧这俗世人情,最好能再有机会与那些珍爱的人再次交集,那便是此生至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