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正经,这可是我的真心话。”江明之天生的笑眼弯着,眼尾轻挑,一派浪荡风流。“人的心又不是那包子馒头,如何能轻易掰成这么多瓣分给这么多人,这哪里是你的真心话?”荏南直视着他,话里带着一抹愁绪。“那是你看多了童话,把爱情当作了永久的钻石,可对我来说,爱情也许是碳元素构成的,不过只是那没有进化完全的碳,只有燃烧的时候,才有炫丽的光芒,燃尽了,便该换掉了,不是吗?”江明之说这话时,眼里仍是一派笑意,可语气并不戏谑。“二哥,你便是这样,你的罗曼史才会不得善终。”荏南禁不住想要刺刺他。“为何要个善终,短暂的快乐也是快乐,肤浅的快乐更是快乐,只要快乐便好了,你何苦去管它从哪里来,要去何方呢?”江明之在璀璨的水晶灯下绽放出极迷人的笑容,身旁滑过的女子裙摆都飞到了他的膝盖上,他照例抛去一个眼神,引得那还在和别人共舞的女子低头直笑,却没有听见他口中吐出的这些稍带冷漠的话。江庆之在舞池外,与围绕他的众人礼貌地寒暄着,他们围得太紧,舞池里那柔白的裙摆是如何纷飞的,他完全看不见。长辈想趁这个机会介绍些女孩子同他一起跳舞,江庆之干脆借抽烟去了阳台。今夜,他的囡囡已经有人陪她一起跳舞,这便足够了,而他不打算和任何人共舞。万一囡囡伤心呢。夜晚的露台上静悄悄的,只有从玻璃窗上透出的光打在他身上,烟灰落在暗色的皮鞋旁,越积越多,手腕上的袖扣被解开了,今日不是上班没有戴袖箍,袖子便被胡乱地挽了上去,弯折的袖口露出手臂的筋骨,在沉沉夜色中随着动作隐现。然而,江庆之没清净一会儿,便有不少人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第一个便是今日的主人家,江庆之的堂哥江兴之。他绕了几句,无非是为了让江庆之帮忙多关照几分,江庆之今日既是座上宾,自然会给这个面子。目的达成后,江兴之便放松下来和江庆之联络联络,也想从这个身处高位、万事灵通的堂弟这里套点消息。“庆之啊,你别怪哥哥多嘴,实在是这世道艰难,前有狼后有虎的,我们这些生意人确实难做。这不,前段时间北方罢工阵势那个大啊,听说南边也人心惶惶的,我们这生意可怎么做啊?”江兴之一个劲地吐着苦水,实际上只是想从江庆之那里讨个保证。“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毫无风险的生意。”帮忙招呼便算了,事涉时局,江庆之不会多说一句。“唉,如今这人心也乱了,不过是想好好做生意,上面欺压,下面捣乱。”江兴之也知道这个堂弟一向谨慎,便也偃旗息鼓。“捣乱吗?”江庆之吸了口烟吞进肺里,又缓缓吐出来,面容掩在缥缈烟气中。这世道,人人都不过求生而已。但这话,江庆之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不会说出口。那之后,江明之贯彻他大哥的意思,一有空便会将荏南带出去玩,她提过的办诗会的跑马场、新开的百货公司、新月派诗人的沙龙,全去了个遍。江明之爱玩又会玩,有才情、有相貌、有家室,正是社交场上最受欢迎的公子哥。如今他带着这么个妹妹晃了一圈,大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江二少爷怕是要修身养性、改邪归正了,不知震碎多少少女的芳心。两个当事人却浑浑不知所觉,江明之倒是察觉到桃花似乎有了阻碍,可他一向是个万事不挂心的,只要玩得开心,也不一定非要和女孩子亲亲热热,好容易找到荏南这个令箭能够光明正大地出去玩,便照样和荏南嘻嘻哈哈下去。江家二少爷去哪里,家里一向是不太管的,可江家小小姐的一举一动第二天都会传到江庆之的案头上。于是,这段时间办公室的同事们除了忍受日益炎热的酷暑,还承受了很多不必要的压力与艰辛。夏日的蝉越鸣越长了,在这样的暑夜中,七夕近了。荏南尽管和二哥玩得开心,可心里却想和大哥一起过七夕,她不敢自己去说,便悄摸地暗示她二哥帮她去说,江明之是个多机敏的人,她刚开口便被察觉了意图,他还反过来戏弄她。“你想让我和大哥说什么?”他偏要荏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荏南低着头,鞋子一下下踢着木质地板的凹痕,说:“我没让你和大哥说什么啊,我只是想,二哥的生活费不是不够吗,咱们在外边野了这么多天,用的全是二哥的小金库里的钱,这七夕庙会,花钱的地方肯定很多呀,你可以问大哥多要一点钱,这样我们不就能玩得更开心了吗?”最好让大哥直接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