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中,我大概快成了只求功德圆满的菩萨,动心忍性,无欲无念。”“但我不是,囡囡,我只是再自私不过的一介俗人。”大哥几乎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荏南沉默了许久,才有些怜惜地伸手拂过他低垂的眉眼,指尖插入他的黑发中,以一个女人而非妹妹的姿态将他纳入怀中。“这不叫自私,这叫成全,大哥,你就当作成全囡囡,就当是我逼你的。反正若不是我用尽心思、百般算计,你也不会落我手里。”荏南眼中还含着泪,却轻笑着安慰起他来,剖析内心、示弱自讽的江庆之对她来说太陌生,也太穿心刺骨,叫她下意识地便想安慰大哥,连生气都顾不上了。“不。”江庆之的声音疲惫而又坚定,他终于抬起头来,镜片后的眼神再无遮掩地看着荏南,卸去了所有的尊严与伪装,只剩下赤裸裸的他自己。“我做过梦,不止一次。”“即便你没动手,即便你嫁给明之,即便你真的成了所有人眼里我再也不能触碰的人,最后我依然会把你夺过来。”“你问我为什么不睡,因为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梦里。”“我便是这样卑劣的人,用所谓的平安把你推开,又按捺不住地将你抢走。”“囡囡,我就是这样的人。”荏南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大哥,看着这个显得有些陌生的男人,这个在她面前吐露着心底阴私的凡人。神女伸出手,拯救了她的信徒。“我知道。”她抚摸过江庆之的眉眼,停留在他的太阳穴,感受着那里汩汩的跃动。此刻,她便是救赎,她便是慈悲。“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在你向自己承认之前我就知道了。我坚信着,期望着,没有一刻怀疑过,只有相信这一点,才支撑着我离开你,也支撑着我活下去。”“你说得没错,在我心里,你快成了完美无缺的神。如果可以,那就让我做你那点唯一的私心,没有别人,没有他物。”“只有我,是你的弱点。”她将额头贴上江庆之,眼睛与他相对,毫不闪躲地看着他,“睡吧,没关系的,我哪里也不会去,何时也不会走。”那夜,江庆之终于在荏南的怀中沉沉睡去,再未有梦,只有她的体温始终熨着,一夜好眠。第二日,江明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丝质睡衣潦草地挂在身上,还露出了点胸膛,瞧着就十分不正经,头发散乱地垂在眉眼上,端了杯咖啡小口喝着,连眼睛都还未彻底睁开,趿拉着拖鞋进了饭厅。他一进去,睁不开的眼睛就彻底睁开了,本以为自家大哥早该去公司了,却没想到长长的黑檀木桌后就坐着江庆之,头发梳得齐整,身上的西装连个褶子都没有,看着像是主持会议一般正经,手里却拿了筷子正吃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见明之过来,江庆之抬了头,镜片后的眼神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提了筷子指了身边座位,示意明之坐下。荏南在厨房听到动静,半探了身子出来,还像模像样地系了条围裙,热热闹闹地同明之说:“二哥,坐下吧,我给你也煮碗面,我的手艺挺好的,你放心吃。”明之半边眉毛挑了起来,眼神在大哥和荏南间打了个转,接着将咖啡一放,安安心心地坐了下来,斜靠着椅背,姿态放松极了。江庆之睨了他一眼,对着浪荡子模样的弟弟并未多加赘言,反而吃面的动作快了些。明之见他这样,更加确信大概是囡囡又搞定了这个老古板,越发放下心来,懒懒散散地饮了口咖啡,刚松下来就听见大哥发话了。“东西拿到了?”江明之的手顿了下,接着才将杯子稳稳地放到了桌上,抬起眼来,没有丝毫闪避,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去了总是招摇的风情,坦坦荡荡地望着江庆之,说道:“托囡囡的福,都拿到了。”“嗯。”江庆之并没有半分气恼或责备的意思,只简略地颔了颔首,三两下将那碗面全吃掉了,抬腕看了看表,便起身打算要走。他一动,江明之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规规矩矩要送,却被他摁住了肩,稍一用力便让明之坐了回去。“下次要什么便直接开口,要走这条路,那这世上诸事没有你不可利用的,包括我。”“但有一样,你不许动。”这是江庆之以兄长和江家家长的身份下的命令,亦是警告。江明之沉默了一瞬,接着才说道:“知道了,大哥。”他又轻笑起来,桃花眼弯弯,调侃道,“我便知道囡囡是个漏勺,这才不到一晚,她就吐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