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楼的走廊,用脚拨开书房的门,也不开灯,直接迎着窗外的光亮,跨进了书房的外跨大阳台。
这是二楼最宽阔的阳台,无遮无挡,视野开阔。
一阵冷风,周澜本能的缩了一下,随即他意识到杜云峰也只穿一套睡衣,他便将大衣展开,尽量包裹两个人,紧紧贴着杜云峰的后背:&ldo;傻呀,不冷?&rdo;
&ldo;好景不常有,我不冷,你快看。&rdo;杜云峰把他搂得更紧。
又一颗礼花在空中散开,二人仰头,满天繁星纷纷坠落‐‐刚才窗前看,好似打开一页美好的童话书,而眼前的缤纷一幕则是童话照进现实,如梦如幻的现实,头顶正上方,数不尽的流星带着弧度簌簌下落,火焰划过夜空的燃烧声带着鲜活的生命,璀璨绚丽,童话都有主角,正是二人此刻。
&ldo;真好!&rdo;周澜搂紧杜云峰的脖子,脸颊贴上对方微凉的耳廓,这一刻他特别知足。
大年刚过,就到了立春,周澜照旧拎着马灯去了文昌阁,今天他没带粥,过大年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姓程的被他折磨了小半年,已经没了人样,更没了锐气,手脚像断了线的木偶,不捆绑也不能动弹。周澜没有往墙壁上挂马灯,而是拎着灯靠近地上那张脸,那张脸嶙峋肮脏,死人的苍白,只有当马灯接近的时候眼神才会缓缓的跟着一动。
‐‐这张脸,洗澡的小喽啰们不敢看,能看得下眼的只有周澜一个人。
他折磨这个人,对方越丑恶,他就越出气,对方越肮脏,他就越整洁,每天只要他一踏进文昌阁,他就如同走进了另一个黑暗世界,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同样真实的自己。
杜云峰还是每早起来锻炼,不用问,他知道周澜又往文昌阁去了。
他穿着一条宽松贴合的棉布裤子,腰间棉布抽带随意结成松扣,上身赤着,双脚搭在书房的凳子上,双手撑地,脚高手低的做俯卧撑,汗水滴下来的时候,就意味着做够了数。他起身,边走边抖胳膊,走到房门,向上一窜,双手抓住门框上沿,凭借两条胳膊的力量,一下下往上拔,他身体是绷直的,胳膊肌肉随着弯曲拉伸,鼓起舒展,小腹平整但腹肌轮廓清晰,肚脐下面有汗毛,周澜总笑他像毛猴,不脱裤子,人家都知道他下面不可小觑。
想到周澜,他有点担心,半年来,周澜虽然看起来好模好样的,但是他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是邪气还戾气,反正每天他从文昌阁神清气爽的出来,那个高兴法都不是好高兴,和魔怔了似的。
周澜对程家人的态度,包括对程月芝的态度,杜云峰扪心自问,是很残忍的。他举枪崩人的时候,仿佛是没有心的,空洞洞的一个人,机械动作,没一丝波澜,堪称老练。
这和杜云峰所认为的周澜不一样,这种隐隐约约的刺激和恐怖正在逐渐清晰。
杜云峰觉得文昌阁里圈着一个魔鬼,周澜每天去折磨他,同时也被魔鬼掏去心肝脾肺肾,迷了心性,失了人味。
程把头到底对周澜做过什么,杜云峰不问,但从周澜曾经的恐惧里,他基本能猜到。所以杜云峰任他去发泄,希望等该死的人死了,他的痛苦就可以一起埋葬‐‐目前来看,周澜心里的扣子没解开,反倒着了魔一样系得更复杂。
前几天,杜云峰听下边的弟兄说,周澜让人在黑市买了几支盘尼西林,这都是日本人管制的药品,价格昂贵不说,风险极大。他买这些是为了给程把头消炎,他就是怕他死了。
想到这,杜云峰一松手,稳稳跳到地上,他打算去文昌阁看看,如果他出手弄死了姓程的,说不定周澜心里就干净了,而对方总不至于因为这个人和他翻脸吧?
文昌阁远处站着两个站岗的小兄弟,杜云峰让他们去开门,小兵神秘兮兮的凑过来:&ldo;大哥,军师不让人进,而且……军师还在里面,往常他早该出来了。&rdo;
杜云峰眯眼瞧了瞧,那门确实没上锁,离得远,刚才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