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rdo;杨锐已明白了老师的用意。&ldo;学生这就去安排各位文案赶紧弄出来。&rdo;
&ldo;还有一样。&rdo;张之洞慢慢抚摸着胡须。&ldo;打发一个人立即到澳门去,将这些年来去澳门办闱赌所上缴的税款弄清楚。洋人办事严谨,澳门税务局一定有这种存单,将有关此事的所有存单都录一份来。&rdo;
&ldo;学生安排一个能办事的人去。&rdo;
&ldo;办一个公函,盖上总督衙门的印信,否则,澳门税务局不会让你查的。&rdo;
&ldo;学生明白。&rdo;
杨锐出门后,张之洞将邸报上所登的这几道参折又细细地看过一遍,脑子里想了很多。
开禁闱赌,会有人说闲话,有人攻讦,甚至会有人上弹章,这些,张之洞在开禁之先都想到了,也作过充分的准备。但由邸报这样刊载出来,公之于全国,并接连几天不断,调门越来越高,而且由李鸿章在后面作主使,这些,张之洞事先还估计不足。应该采取哪些对策呢?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事情会如何发展呢?张之洞深深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事情的背景和趋势一时难以看清,想好了几条应对措施后,张之洞横下一条心:一是不怕。既然敢于这样做,就敢于承担由此而起的责任。二是不管谁在背后操纵,也要跟他周旋到底,为国家办事的公心一定要剖白于天下。
过了几天,杨锐把应做的几件事都做好了。张之洞仔细审阅后,对他说:&ldo;你安排人每样誊写四份,明天就带上这些东西进京。&rdo;
&ldo;到京师去?&rdo;杨锐颇为意外。
&ldo;你到京师去,主要做三件事。&rdo;张之洞缓缓地交代,&ldo;一是将这几件文字送一份给我的堂兄张之万中堂,让他先看一看。问他要不要再送一份给阎敬铭中堂,如果他说可以的话,由你去送,当着阎中堂的面还可以多说些话。你再问张中堂,应不应该送一份给醇王。若应该送的话,你就再给张中堂一份,由他去呈递。你在京中就住到我原来的院子里,这两年仁权一家住在那里。&rdo;
张之洞的长子仁权,现正在国子监读书,五年前杨锐为东乡事住京师时,曾与他见过面,年纪相差不多,也还谈得来。能与仁权住在一起谈古论今,当然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只是他已娶妻生子,他的妻子对一个陌生的客人能欢迎吗?
&ldo;大公子一家人多,我住在那儿方便吗?&rdo;
&ldo;你只短期在京师住一住,顶多一两个月,有什么不方便!&rdo;张之洞放下茶杯,慢慢地说,&ldo;我这儿还有一封家信,两支给厚琨的小毛笔,你一起交给他。&rdo;
厚琨是张之洞的长孙,是他去山西那年出生的,已经四岁多了。
&ldo;你此番去京师,除送去这几个文件外,还得替我探听一下京师各方面对两广,特别是对闱赌的议论。我给张中堂的信里也说到了,有关这些事情,他会主动告诉你的。&rdo;
杨锐点了点头,把这些交代都牢记在心里。
&ldo;明天晚上,我安排一只小火轮专门送你出广州,一直送到厦门。你到厦门后再换上去天津的海轮,由天津进京师,大约十天可到。住京师期间,若有紧急事,仁权会告诉你怎样用电报与我联系。&rdo;
张之洞的这种安排,使杨锐顿感此行的异常重要和肩上担子的分外沉甸。
仲夏时节的一天傍晚,杨锐风尘仆仆地来到北京城,当他摸黑出现在徐绸胡同张宅时,开门的张家大公子仁权兴奋地抱住他说:&ldo;我这两天,天天在盼望,你终于到了!&rdo;
&ldo;你知道我要来?&rdo;杨锐颇为惊喜地问。
&ldo;早几天阎中堂打发人来告诉我,家父给户部电报房来了电报,说你十五日前后会到京城并住在我这里。&rdo;
原来户部已设立了电报房!杨锐心里一边想,一边跟着张仁权进了客厅。
&ldo;你这一路上辛苦了,还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去安排。&rdo;
&ldo;别,别,我已经吃过了。&rdo;杨锐忙拦住仁权。&ldo;你先看信吧!&rdo;
杨锐忙从包袱里拿出张之洞的家信来,连同两支小毛笔一起交给仁权。仁权接着毛笔,说:&ldo;厚琨下个月,就用爷爷送的毛笔来开笔吧!&rdo;
杨锐笑着说:&ldo;你比我小三岁,儿子就有四岁了,我去年才成的家,抱儿子还不知要等哪一天哩!&rdo;
&ldo;不用急。&rdo;仁权笑嘻嘻地说,&ldo;明年,你夫人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大胖儿子!&rdo;
仁权虽是大家公子,或许是自小丧母的缘故,并没有娇生惯养的纨绔习气,对人一向以礼相待,因杨锐是父亲的得意弟子,故对他又较别人更为亲切。这句话说得好,杨锐高兴得大笑起来。
仁权看完信后,两个青年学子又就闱赌谈到越南战事,谈到两广的风土人情,兴致浓烈地谈了大半夜。看看将近三更了,仁权说:&ldo;明天,你先休息一天,我也做点准备。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伯父,我也有两三个月未去了,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如何。&rdo;
仁权愿意陪着一起去张之万家,这真是太好不过的事了。这一路上海船奔波,也的确是疲乏困倦,明天是得休整下。杨锐谢过仁权的好意,在先前住过的客房里,很快便进入自离广州来的第一个安稳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