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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当英布先生叛变的消息传到首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时,因他阁下实力雄厚,西汉政府大为震动。恰恰刘邦先生有病,躺在床上哼哼,就打算教皇太子刘盈先生率领大军出征。四个白头发老头,魂不附体,曰:&ldo;皇太子统兵,大事不好。&rdo;立刻找到吕释之先生‐‐皇太子刘盈先生的舅舅,警告曰:&ldo;皇太子亲率大军,讨伐叛徒,大胜而归,有啥功劳?皇太子位极人臣,不能再升官矣。可是,万一打了败仗,那可不得了,皇帝要废掉他时,就有了藉口。而且他所统率的那些将军,都是当年跟刘邦先生打天下的亡命之徒,一个个桀傲不驯,教一个年轻晚辈高高在上当他们的元帅,简直是教绵羊驱使狼群也,恐怕他们不会尽力。所以此行无功,已可预卜。而戚女士日夜陪伴皇帝,刘如意又经常抱在皇帝怀里,坐在皇帝膝上,听说皇帝老爷曾咬牙曰:&lso;说啥也不教不肖子(刘盈)居爱儿(刘如意)之上。&rso;形势至为明显,终有一天,皇太子的宝座会保不住。&rdo;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教了吕释之先生一套,吕释之先生再把这一套转教给姐姐吕雉女士。

于是,吕雉女士去见刘邦先生,向她这位已无感情的老丈夫泣曰(这眼泪来的不易):&ldo;英布是天下猛将,善于用兵,眼前的一些将领,都是你的同辈老朋友,如果叫刘盈统军,恐怕他们心里不舒服,不肯听令。消息传到英布耳朵里,不会把中央军看在眼里,一路西攻,势将无人阻挡,政府危矣。你虽然有病,仍得御驾亲征。不必骑马,躺在车上指挥,也是一样,将领们就不敢不尽全力啦。你虽然辛苦一点,却可成功。老哥呀,为你的妻,为你的子,跑一趟吧。&rdo;刘邦先生一听,原来他这么重要,龙心一悦,病就好了一半,但他仍号叫曰:&ldo;我早就知道那小子不能办事,还是老子亲自出马吧。&rdo;

‐‐台湾有部电影,片名&ldo;师妹出马&rdo;,硬是被电影官禁演,好容易弄明白禁演的理由,原来&ldo;出马&rdo;不可以,&ldo;出关&rdo;可以,于是只好改为&ldo;师妹出关&rdo;。这也是官场奇闻之一。我们不知道官脑筋与民脑筋有何不同,只知道刘邦先生幸而生在纪元前二世纪,才能出马。如果他阁下不幸而生在纪元后二十世纪,恐怕只好出关矣。

英布先生的叛变,最后失败,他不是刘邦先生的对手。刘邦先生回到首都长安后,病情加重,更急着要换皇太子。可是有一次,在宴会上,刘邦先生看见刘盈身后站着四个白头发老头,都在八十岁以上,仙风道骨,尾大的跟柏杨先生一样,不禁问曰:&ldo;他们是干啥的?&rdo;等到晓得竟然是商山四皓,大惊曰:&ldo;我找你们多少年,你们逃的无影无踪,现在却追随我儿子,这是为啥?&rdo;四老头答曰:&ldo;你既看不起人,又好骂人,我们不愿受这种侮辱,才拒绝跟你见面。皇太子忠厚仁孝,又敬爱知识分子,天下人都愿为他效死,所以愿意侍奉左右。&rdo;刘邦先生谢曰:&ldo;那么,就拜托四位照顾他。&rdo;当他们告辞时,刘邦先生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有所思。

退朝之后,刘邦先生回到皇宫,告诉戚懿女士曰:&ldo;我本来决心要换皇太子的,可是有商山四皓辅助他,羽毛已丰,难动摇矣。吕雉皇后将成为你的主人矣。&rdo;这对戚懿女士,是一个绝望的打击,受到的是已无力翻本的惨败,她流下眼泪,而这时眼泪已经无力挽回大局。她不明白刘邦先生为啥在乎四个白发老头,但她不敢坚持。刘邦先生叹曰;&ldo;好吧,你为我跳楚国乡土舞,我为你唱楚国乡土歌。&rdo;

歌曰:

鸿雁高飞一举千里

羽毛已丰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当可奈何

虽有弓箭何处去施

歌声是怆凉的,是一种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掉下悬崖,却无法营救的悲苦心情。戚懿女士更是彻骨悲痛,她只有边舞边哭,终于泣不成声。她已料到自己的不幸结局,但她没有料到她的不幸结局是那么可怖。

捣米歌

刘邦先生不改换太子的原因,我们所叙述的,是正史上的说法。有人以为四个白头发老头,恐怕没有这种力量。刘邦先生一旦性起,不要说四个白头发老头,纵然一百个白头发老头,他也没放在眼里。问题是,刘邦先生有他的一套,他这一生从不做顾前不顾后,一意孤行的事,这是他的绝顶智慧。戚懿女士的战略显然有一个极大的错误(她不久就为她的错误付出代价),她的错误不在于她胆敢夺嫡,而在于她始终是孤立的,除了抓住皇帝老头一个人外,她没有在宫廷中和政府高级官员中,建立党羽。而吕雉女士却广结善缘,从她以皇后之尊,竟向周昌先生下跪,可看出她的手段,运用之妙,已出神入化。四个白头发老头代表一种巨大的支持力量,刘邦先生考虑到戚懿女士的处境,一旦硬生生的把刘如意立为太子,而自己死后,母子们可能因得不到支持,连饭都没得吃的。他现在烦心的,不再是把刘盈赶下宝座。而是如何保全他最心爱的戚懿女士母子的安全。

可是,他想不出妥善的办法,这是专制政体的悲剧‐‐在以后两千年间的历史中,这种悲剧层出不穷,花样翻新。那就是,威风凛凛的专制魔王可以保障他的生前,但他无法控制他的身后,他所最爱的人,在他断了气之后,被无情屠杀时,而凶手却打着爱他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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