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上回因病未能入宫去见雨馨,如今大好了再想入宫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因此等不及老太太发问,就急问绿枝道:“馨儿在宫中可好?”
二太太轻咳了一声……老太太可还在上首坐着呢,大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僭越了。自从太后过世以后,大太太自觉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对这些事情越发敏感。老太太却并未在意这些小节,只是目注绿枝等她说话。
绿枝低头道:“姑娘还好,只是很挂念老太太和太太们,还有少爷和姑娘们。姑娘进宫不久,如今又赶上太后的孝期,不方便召家里人过去。这些都是平日里皇上和皇后赏的,姑娘特意叫奴婢送来给老太太和太太们,也沾沾皇家的福气。”
老太太将绿枝叫到身边来,细细问了问雨馨起居饮食的情况,与东太子和下人们之间的关系,绿枝一一回答,当然,报喜不报忧。
承恩伯被皇上下狱的事情大太太一早就听说了,这时也忍不住发问道:“太子的舅舅被皇上关到了诏狱里,皇上有否迁怒太子和太子妃?”自从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太太紧张得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当然,皇上在宫中训斥太子的事情属于大内机密,大太太是无法知道的。
绿枝道:“那倒是不曾!昨日御膳房做了上好的点心,皇上还派人赏了太子妃……”
大太太拍了拍胸脯,连连念佛,口中道:“还好还好!”
这段日子老太爷一有空便将雨澜叫去松风书舍读奏折,虽然从未和雨澜提过一次朝廷上的事情,雨澜对这些却渐渐有了大概的轮廓。心知大太太还是太过幼稚了,古代绝对不是一个单打独斗的时代,动辄就是抄家灭族,一个人出了事,亲戚也要跟着倒霉。更何况围绕太子身边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着深远政治意义,皇上不顾太子和皇后的面子把承恩伯关到监狱里,太子肯定会吃挂落。只是希望不要连累到雨馨才好。
老太太显然也是懂得这其中的道理,问得也有更详细了。老太太坚持着问了几句,觉得一阵倦意袭来,接连生病已经伤了元气。叫杏黄赏了绿枝,又嘱咐她回去好生侍候雨馨,这才疲倦地挥挥手道:“我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大太太正想带着绿枝回怡宁居好生问话,便率先起身告辞。二太太却道:“老太太瞧您气色不好,可是又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媳妇叫人请太医过来瞧瞧?”
老太太摇头道:“罢了罢了!没什么大事,我不过是有些疲累,休息一下便好了,你也莫要大张旗鼓的寻什么太医了。你们都去忙吧,有澜丫头留下给我读几句经文就好!”
雨澜每日在祖母床前侍疾,家里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也没人多心,众人便施礼退下了。
待众人都走了,雨澜和杏黄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进了里间,卸了头上的钗环,宽去身上的衣饰,老太太在大炕上躺好了,雨澜跪坐在床脚踏上,轻声道:“老太太,您先歇一歇,等睡醒了,孙女再给您读经可好?”
老太太摆了摆手,闭目养神一会儿,便有睁开眼睛,看着雨澜道:“丫头,前几日你是去了毓庆宫的,你告诉祖母,馨儿到底好不好?”
“祖母恕罪,非是孙女有意瞒着您,实在是见祖母抱恙在身,怕您听了这些消息着急上火……”
老太太打断她的话道:“这些话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向来孝顺,你只告诉我馨儿现在如何便了!”
雨澜只得将雨馨现在所面临的情势说了一下。老太太听完叹了口气:“馨儿这孩子,真是苦了她了。当年老大媳妇要把她嫁进宫里,我本就是不赞成的,没成想事情到底是到了这个地步,哎……”到底是心疼孙女:“东宫不像一般人家,我给馨丫头的几个人终究是压不住阵脚,罢罢,明日便叫苏妈妈进宫侍候太子妃吧,有她在一旁提点着,我这心才能放得下啊!”
雨澜吃了一惊,连忙劝道:“祖母,苏妈妈是您用惯了的人,是您一刻也离不了的,给了八妹妹您可怎么办?况且如今这个时候,太后刚去了,又加上外头战事不利,一动不如一静……”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我倒是老糊涂了,这个时候往宫里塞人,的确是不大好看!”
“祖母,我知道您疼八妹妹,可是日子是她自己的,我们做亲人的,提个醒是可以的,却也不可能事事都替她想到了办好了。能不能在宫中立足,还是要看八妹妹自己的呀!我瞧着八妹妹已经长进不少。说句不该说的话,毕竟她是杨府的女儿,如今太子还是用得上杨家的时候,待八妹妹总不会差了,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思索良久,终于打消了将苏妈妈送给雨馨使唤的念头。“你能有这份见识,也算难得!我终究是老了!”说罢,已经是老态毕现。
雨澜又安慰她几句。老太太有感而发,忽然道:“澜丫头,若是你觉着谢家那孩子委屈了你,尽管和祖母说吧,祖母总要让你们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才是!祖母绝不能叫你再步了馨儿的后尘!”
听了这句话,不知怎么的雨澜心底涌起一股酸涩,那个孤高冷漠的男人一瞬间充满了整个胸臆,每一次的相遇都在心底回味了无数遍。可是一个堂堂的亲王,即便他如今已变成了一个鳏夫,也是大楚最炙手可热的鳏夫,会看得上自己这样的出身吗?雨澜自嘲地一笑,这份执念终究只是虚无,连想想都会让她觉得自己可十分笑。更何况,皇室的勾心斗角,她真的看够了,更加不想掺合进去!算了吧,爱情太奢侈,我消费不起!
有些话雨澜没法说出口,只开口道:“祖母,谢家一切都好,与谢家结亲,孙女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