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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十八公子

那段时间有了更好玩的事情，孔雀被如意调教得会送信了。&ldo;姐姐什么时候回家?&rdo;&ldo;姐姐想回家就回家。&rdo;&ldo;那你就天天回家吧。&rdo;&ldo;不行啊，那样皇帝就不让我回家了。&rdo;孔雀的肥肚子在窗户上一拱，一匹树叶飘进来，别提有多可爱了。可就是这只神鸟，在宫里被人射了。皇帝的第十八个儿子嬴胡亥，领着一群人在宫里瞎转，看到池子边有一只&ldo;凤凰&rdo;在喝水，想凑近看清楚些，&ldo;凤凰&rdo;吓跑了，那傻鸟还不跑远点，还想逗他们，飞一飞停一停，胡亥搭梯子没抓着它反而摔了下来，让人拿网罩也没罩住它，急了就掏出弓箭射它。弄玉听见楼下喧哗，就到露台上看，看见他们围着孔雀，孔雀在抽搐。她大喊一声&ldo;别动它&rdo;冲到楼下。孔雀翅膀上插着一支箭。胡亥看到弄玉，惊呆了，说：&ldo;你是父皇新收的那个……你就是我姐姐吧?我专程来拜访姐姐，这鸟是我送给你的。&rdo;

弄玉一把夺过孔雀，&ldo;这是我养的!&rdo;

&ldo;哦?&rdo;胡亥转向随从，&ldo;谁射的?他妈谁射的?我查出来打死他!&rdo;

弄玉抱着孔雀扭头就跑。

后来胡亥从百鸟园叫医生来给孔雀治，又借口看孔雀的伤情老往弄玉这儿跑，一千级台阶他也不嫌累。

&ldo;姐姐，我今天捎来一样东西，这回真是我自己的，不是抢的。&rdo;

他拿出来的是一个玉瓜，温润细腻，有浮云一样的肌理。

&ldo;商朝的玩意儿，我从地底下挖出来的。&rdo;

他把玉一转，玉的颜色居然变了，从翠绿变成黄绿、橘黄、浅绿，又变回翠绿，好像是发自内部的光彩。

&ldo;听说你的小字叫弄玉，这块玉配得上你吗?&rdo;

弄玉不想要他的东西。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门牙：&ldo;别客气，这算什么呀。西域进贡的玉山，一整块玉，三万六千斤，就算我想送你我送得起吗?这种小玩意儿出了咸阳城多的是，听说你也喜欢古物，改天我带你出去走走。&rdo;

弄玉仍然经常到田鸢家里去，田鸢不再欺负她，要不是她主动去亲近田鸢，这个笨瓜还当真要履行&ldo;成亲以前不碰一指头&rdo;的诺言。在午夜的窗台上，弄玉又开始醉心于他的甜言蜜语。有一次，不知是哪路神仙附体，从他嘴里冒出了一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诗的句子：&ldo;玉，不管我们在说什么，值得珍惜的是我们在说话。&rdo;在循规蹈矩的抚摸中，他们之间还保持着一个悬念，双方都曾经渴望解开它，现在又避免触及，这实际上成了他们之间的主要引力，相比之下那些可有可无的话和习以为常的抚摸都不足以让他们顶着困倦厮守在一起。田鸢捏着窗格使暗劲：&ldo;我要把这些破木头揪下来!&rdo;弄玉知道他又神志不清了，逗他：&ldo;揪下来又能怎么样呢?&rdo;他咕哝着：&ldo;好想跟你……&rdo;弄玉催他别吐一半留一半，又不是面条，他就直眉瞪眼地说想和弄玉睡觉。有一次他突然说：&ldo;有让眼睛变小的眼药水吗?&rdo;弄玉没听明白，他又说，&ldo;鹿眼睛把我的心肝吓着了。&rdo;原来这呆子一直在琢磨自己身上哪儿不讨她喜欢，照了无数遍镜子竟然把问题归结在他最漂亮的部位。弄玉乐坏了，建议他让桑夫人在他眼睛上缝几针。他说：&ldo;你干脆把我废了更省心，宫里还需要宦官吗?我说的是抱公主上床那种。&rdo;弄玉说没有这种宦官，他更不要脸了，&ldo;好想要你啊。&rdo;弄玉问：&ldo;假如真有这么一天，你会怎么对我?&rdo;他说：&ldo;会很柔、很轻。&rdo;

他求弄玉骂他，用很脏的话来骂，因为他觉得弄玉讨厌他时总是说一些非常客气、非常干净的话，而骂他&ldo;笨瓜&rdo;的时候还算爱他。弄玉骂了一声笨瓜，他不解恨，还要别的，弄玉就说：&ldo;呸!&rdo;他觉得还不够爱，非要弄玉说&ldo;放屁&rdo;&ldo;胡扯&rdo;这些更脏的话……他忧郁地请求弄玉在子夜相会以前做这样的练习：躺着，闭上眼，默念十遍&ldo;田鸢爱我，真的爱我&rdo;，他说这是延年益寿的，弄玉说&ldo;是给你自己添寿吧&rdo;，他说：&ldo;添什么鬼寿，我念一遍&lso;我爱弄玉&rso;就死一遍。&rdo;他说缺乏爱的练习的正是弄玉，做完这些练习后，她就可以毫无痛苦地享受他的&ldo;很柔很轻&rdo;的爱了。弄玉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可是一到他家就抓紧了腰带。

胡亥邀弄玉出咸阳玩，她只同意跟胡亥在宫里遛遛。她发现胡亥不像表面上那么幼稚。胡亥纠正她对宫殿的崇拜，说帝王建筑的精华不在宫殿，而在于台，&ldo;宫&rdo;字下面是台，上面是殿，台是帝王的威仪的基础。尧帝台高三尺，这是由于他很客气;商纣王鹿台高一千尺、方圆三里，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把这么缺德的台筑起来。他愿意带着弄玉出咸阳城往东走、翻过华山再走很远，去瞻仰鹿台的遗迹，弄玉说：以后吧。他说：鹿台周围还有墓地，埋着不知道多少铜器玉器，还有殉葬的牛、鹿、大象和奴隶，&ldo;北方那会儿出大象，信不信由你。&rdo;说到活人殉葬的风俗，胡亥说这样的事是越来越少，但瞧父皇那脾气，将来准得捎一批活人，因为他还没死呢，活埋的人就多得数不清了。弄玉提到九原活埋匈奴人，他说匈奴人活该，打仗以前他就说过甭跟匈奴人废话，他哥哥想跟他们讲理，跟畜生有什么理好讲。他说那个软弱的哥哥就是公子扶苏，弄玉说没见过这个人。他感叹宫门深似海，要不是志同道合，他们一辈子未必见得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