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一天晚上出了点小意外,但第二天小孩子们还是玩得挺尽兴的,毕竟在教室里关久了,一放出来就撒丫子往外冲,比赛谁先冲上山顶。
紫云山环境好,才开发没多久就变成周围有名的休闲旅游地,打了水泥路,倒不用跟以前似的上个山还要披荆斩棘,走的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等到了山顶上那鞋底沾上的黄泥能刮下一盆来。
上山的路上浓荫遮天蔽日,溪流潺潺,我和池迁踩着满阶沙沙响的落叶往上走,旁边还跟着个林子良。
后面有小孩挥着捡来的树枝追逐打闹,经过我们身边仿佛刮过一阵风。
台阶窄小,小孩子挤过来时差点撞到我们,池迁连忙拉着林子良往旁边躲了躲。
为了闪避小孩身子晃了晃才站稳的我见到这一幕心里泛起了酸泡泡。
不过一夜,他们俩的交情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听说当时我下水去救小孩,池迁去叫大人了,是林子良折返到山上住的人家,爬进别人家的仓库,拆了废旧摩托车的轮胎带过来的。
因此多亏了他我才能得救。
池迁也对他刮目相看,晚上回到帐篷里,池迁就主动和我换了睡觉的位置,和林子良说起话来。
我裹着毯子睡在旁边,竖起耳朵听他们天南地北地扯,有时你真的会对小孩子跳跃的思维所惊叹,这两个小鬼从电视播的四驱兄弟一路讲到了自家爸妈。
“我爸是开修车厂的,我从小就跟着他拆轮胎补轮胎。”林子良有些羞赧地说。
“那你妈妈呢?”池迁趴在枕头上问。
林子良愣了愣,脸上的表情迅速落寞下来,垂下眼皮沉默了好久,才说:“我爸爸说我妈死了。”
这话一出,别说池迁,我更是震惊不已。
那个做得一手好菜、曾和我住过一个病房的女人竟然已经不在了。
“我妈在医院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和我爸爸发短信。”林子良用被子蒙住大半张脸,不想让我们听出他变得哽咽的声音,“我爸爸每次都会念给我听。”
他妈妈一开始总和他说起隔离区里开得烂漫无比的迎春花,总会说:“我想我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们要等我。”那时林子良爸爸修车厂也不开了,隔离区不准他们探视,他们就在铁门对面找个屋檐下蹲着,要是碰见下雨天,就拿几张报纸往头顶上一遮了事。
林子良妈妈有一次从窗子里看见他们了,发短信说:“带孩子回去吧,替我好好活着。”
这时,她已经知道自己不好了,开始在短信里交代存折密码。
“最后一封短信,妈妈说,以后不能替你们爷俩做饭洗衣了,你们要懂得照顾自己,不要生病。”
林子良用被子包出自己一边恸哭一边说,池迁也是满脸泪水,我知道他想起立秋了。
我嘴笨也不懂怎么安慰,除了别哭了别哭了说不出别的词儿了,只好用袖子给他们抹眼泪。
池迁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握他的手:“我也没妈妈,我和你作伴。”
这两个没了妈妈的孩子就这么成了朋友。
第二天起来时,池迁还特意邀了林子良和我们一块儿走,二哥已经扛着甜甜冲到前面去了,但由于我昨天水中剧烈运动过度,早上起来两只腿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抬起落下时酸痛得不行,所以只能带着两个孩子慢吞吞地爬楼梯。
爬到顶上我就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不动弹了,老师招呼小孩去领扎风筝的竹片,池迁就和林子良手牵手去了。
尼姑庵里的主持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尼,慈眉善目,她拿来许多竹篾和画着图案的绢纸给小孩玩。
扎风筝这种事我还真不会,在场的家长也没几个会的,令人出乎意料倒是二哥,看着虎背熊腰的一个人却奇迹般的心灵手巧,没一会儿就扎好了两个老鹰风筝,还送了我们一个。
林子良给池迁举着风筝,池迁拉着线在前面跑,风筝才飞起来一点儿就又是拍掌又是笑的,早就把昨天晚上的悲伤情绪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