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桃子成熟时,父亲会给她捎一篮进宫去。
记忆随着熟悉的场景汹涌而至,这府里的每一个地方,李素素都印象深刻。
十年了,她的家恍惚还是老样子。
李素素转过回廊,穿过月洞门,往后院走去。
整座宅子,除了鸟雀之声,半点声响也没有。
每一处都很干净,除了些许落叶告诉来者,这里已有几日无人打扫。
四处都能看到白色的灵幡随风飘荡。
李素素像个游魂一般,在这座空荡荡的宅子里游荡,她最后才去了灵堂。
她有种感觉,她的家人,都在灵堂里,在等她。
灵堂是为她父亲所设,即便她父亲埋骨战场,活着的人为了求个安慰,总是要做场法事的。
可惜亡魂还未来得及超度,便又出了变故。
越靠近灵堂,白色的灵幡越多,在风里轻摇曼舞。
风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李素素在敞开的门边站住,怔怔看着门里面的世界。
她没有走进去,她不敢走进去。
满地都是血,无处落脚。
灵堂的屋梁上垂下来数不清的白布,白布上挂满了人。
血是从那些人身上滴落下来的,此时已经不滴了。
衣角被血渍浸湿,此时也已变得干硬。
苏俭没有骗她,她的家人的确都回家了。
日光被身后的灵幡遮挡,李素素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她不敢靠近,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她想闭上眼睛,每看一眼,她的心都像是被人拿钝刀子一下一下磨着割着。
这些人,既熟悉又陌生,十年光景,蹉跎了太多感情。
可血肉至亲,是割裂不了的。
李素素看到了她的娘亲,她的哥哥们。
有几个年轻的女子她只见过几面,并无过多接触,是她的几位嫂子。
李素素越往后看越是心惊肉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被挂在半空的人,少说也有百来个。
——你身子瘦弱,应当多吃些荤食好好补补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李素素脑中闪过午膳时满桌的肉菜,她还记得每一道菜的味道……
疯了,都疯了!
李素素胃里一阵翻搅,她的指甲紧紧抠着门框,弯腰呕吐起来。
她手里还握着尖锐的银簪,透过单薄的衣衫,抵着她的胃部。
可不管怎样,她吐不出来,除了酸水,她什么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