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噎得柳芸的脸“唰”地白了,脸上的笑容也僵成一幅画,却依然保持着体面,道:“年轻男孩哪个不贪玩,现在是花心了一点,可成了家就不一样了。”“是么,”席觅微红唇微弯,扭头笑盈盈地看向席振海,“也不一定吧?”“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席振海脸一黑,劈头就要发作,可见女儿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正意有所指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虚,生硬地岔开话题道,“我告诉你,联姻是必然的,就算不选温晗,你起码也得给我去见人一面,给人家里一个交代!”席觅微瞥了眼电视上众星拱月的画面,问:“一定要我去联姻?”“你既然生在席家,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席振海不可置否,“就该承担振兴家族的责任,别妄想什么自由恋爱。”“行,振兴家族人人有责,”席觅微玉指轻抬,指着画面中心的男人道,“联姻可以,对象是他我就嫁,其他人免谈。我出人,劳烦您也出点力吧。”席振海看了眼电视又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电视,突然大怒道:“席觅微!你胡闹也要有个度!”“您不是想找乘龙快婿吗,施家的门第无可挑剔,”席觅微端着茶杯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电视里在助理护送下离开记者包围圈的男人,又补充道,“施律这外形也拿得出手,站在我身边绝对不会给席家丢脸,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是我满不满意的问题吗?”席振海显然是真生气,“噌”地站起来指着女儿,激动得脸都红了,“你成天眼高于顶、拿下巴看人,那么多富二代你一个都瞧不上,如今居然想嫁给施律?简直白日做梦!你也不想想,那是咱们家能够得着的人么?!”也难怪席振海炸毛,不是他不肯替女儿去走动,可席觅微实在是异想天开了。豪门和豪门不仅不一样,阶级还很特别明显。席家的产业多在京港和附近几个省市,虽然经营得还不错,可他们顶多能算地方富豪。而且席家掌权的也并不是席振海,而是他大哥席振云。席振海早年对经营企业不怎么上心,老爷子死前也没再分多少东西给他,如今手里只有几个不怎么赚钱的百货公司和几家酒店,剩下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产业。他平时在集团也说不上什么话,在京港富豪圈里的地位更是比大哥不知道差了多少。幸好女儿席觅微遗传了他和她妈的全部优点,从小漂亮到大,如今更是气质高雅、亭亭玉立,放在人堆里想不出众都难。只是不懂事了些,好好的管理不念非要学美术,大学毕业后更是对公司的事不闻不问,就知道跟蒋家那小丫头躲云鹤山庄那宅子里画漫画玩。好在她是个女孩,就算没多大出息,若是能找个好婆家,不仅她以后衣食无忧,席家能更上一个台阶,他这个亲爹说不定也能借着亲家和女婿的帮衬东山再起。所以他才和柳芸费劲了心思去安排她的婚事,可她倒好,架子比古代的公主还高,白白放了好几家的鸽子。幸而后面发现那几家不是儿子自己有问题,就是家族情况还不如席家,甚至有自顾不暇、等着席家这个未来去搭救的,这才都不了了之。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指不定还是要议论他席振海的女儿眼高于顶、挑三拣四。如今好不容易搭上门当户对的温家,女儿竟然还不肯,小手一指,居然点名让他找施家攀亲。施家是什么门第?投资版图遍及全球,重要行业多数都有涉足,每年交的税额都大得吓人,别说在京港,放在整个国内都是金字塔顶端的名流之一。席家连跟人家放在一块比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两家联姻了,排队也轮不到他们。再说那个施律,之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大部分人只知道他在施家同辈里排行第六,管着亚坤集团北美和欧洲的部分生意;可如今却传出要接管整个施家、做亚坤集团的全球执行总裁的消息。他今年才28岁,撇开长他一辈的先不谈,同辈里前面也还有五个堂兄堂姐,不管最终能不能掌控亚坤,能有这种风声传出来,他显然不会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花公子。这样的人别说席振海够不着,就算是席振云要跟他对上话,也得手握有价值的资源,再去找个有力的中间人提前走动。就施家这家世、施律这地位,他要娶什么样的富家千金没有?可她席觅微居然指明了要嫁给他?别说这是不可能成的事,就是让人听见了传出去,都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说他们席家全家人都没睡醒!席振海的脑子突然白光一闪,女儿不会就是故意,明知不可能还特地说那种话,就是为了气他吧?面对父亲的气急败坏,席觅微倒是很淡然。她起身冲他甜甜一笑,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朱唇微启,洁白整齐的贝齿间传出清婉的声音,可讲出来的话却差点让席振海当场气晕过去:“您找的我不喜欢,我想找的席家又够不着,这是您和大伯能力不足的问题,不能怨我。既然这样,往后我的事就不劳家里操心了。”说罢她拿起包盈盈转身,朝门口走去。果然如此!她果然就是在赌气才胡说八道!“放肆!”席振海被她气得两眼发黑,勃然道,“今天我把话搁这儿,你要么给我乖乖去跟温家联姻,想要婚姻自由,除非你净身出户!”颀长窈窕的身影一顿,席觅微扭头,那双清丽有神的大眼睛却流光一转看向了柳芸,脸上再无一丝笑意,冷冷道,“净身出户,这话您算是说出口了,有人和您吹了好久枕边风吧?”说完,她不再理会父亲暴怒的咆哮和柳芸那五颜六色的脸色,转身径直穿过中庭花园走到玄关,对管家说了句“刘叔,今天不用等我吃晚饭”便出了门。京港机场高速上,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平稳地行驶着,不久前还被长枪短炮包围着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后座上。他长腿交叠,随意地靠在舒适的真皮椅背上,修长有力的大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清冷的目光落在安排好的日程表上,跟他一块回国的助理陆齐端坐一旁,正汇报着最近几天的日程里涉及的重要人和事。谭涟正带着墨镜一心一意地开着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凉薄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和低沉:“改道去松亭公墓。”“啊?哥,施家的人还等着你呢,”谭涟看了下后视镜,不解道,“突然去墓园干嘛?”不过本着表哥是亲哥,施家人统统靠边站的原则,他还是立刻将导航目的地重新设置成去松亭墓园,更改了行驶路线。“让他们等着。有个朋友今天生辰,我去看看他,”施律把ipad递给陆齐,垂眸整理本就整洁无比的袖口,状似不经意地问,“安鼎最近有什么动向?”陆齐微微一愣,他跟了施律好几年,不记得他们和这个公司合作过,可又担心是自己记漏了,有点紧张地问:“老板,您说的安鼎是?”“不是你的事,是我这儿的事,”谭涟笑着插嘴道,“安鼎就是京港席家,消停了一阵,但最近又跟温家勾搭上了。”陆齐又是一愣:“温家?”“他们在国外都没什么投资,所以你不知道,”谭涟解释道,“席振云手里捏着一块地,温锦鹏有意跟他合作开发,做旧城改造。”“他们这样的半大企业来做旧城改造,”施律淡淡道,“做得好能赚一大笔,做不好直接耗死在里面。”京港是老派一线城市,新建的几个区不仅经济发达,城市规划也做得很合理,环境更是十分优美。可面积不小的老城区却已经破旧不堪,各种基础设施都跟不上人口和城市的发展,住宅区里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居民自建房,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好几个拥挤不堪的城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