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脾气还挺好,也有潜力,以后应该不错的。”赵亦如评价谭晓歌。
裴青还待见不待见谭晓歌说不好,现在看来赵亦如挺喜欢他是肯定的。
“也不知道他这种无谓的坚持有什么用。”
邢沛想,他跟田莺儿的镜头一插进来,能把这电影拉低好几个档次。后期跟导演说说,把他跟田莺儿的镜头尽量删减,保留感情线就行了,毕竟这是改了剧本后,唯一一条明感情线了。
裴青还跟谭晓歌讲得有些久,赵亦如也不催,反而闲闲地跟邢沛搭话:“艺术家嘛,都有点怪癖啥的。我倒是慢慢发现他也挺有趣,说不定我下部电影会请他做男主角。”
“疯了。”邢沛夸张地瞪了瞪眼,“就那么想被他磨啊?”
赵亦如笑了起来:“像这部电影,光他磨我们就没意思,让他跟电影对磨就有意思了。”赵亦如眼里迸发出不一样的精光。
这一瞬间,邢沛突然感觉到这个快五十的大妈身上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还记得他第一次在公司跟她见面,还以为她是楼里打扫清洁的阿姨。邢沛又快速扫了眼沈老师房间的布景,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屏幕上的照片更有感觉,不光是好看,更能准确地传达给观众一种情绪。
邢沛突然就觉得这钱花得很值。
裴青还的戏终于讲完了,谭晓歌就位前终于得到一个空隙,就抬眼看了看邢沛,两人目光相接时,远远对他笑了笑。
这个分镜头拍了三次过了,裴青还不愧是影帝,表演跟他本人的感觉一样稳,这种难以表达的内心戏三次都是同样的高水准。他好像是个情绪的机器,需要什么样的情绪立马就能调动出来,不需要了,立马就收回去。
室内几个分镜拍完,开始拍室外的一场追逐戏。
沈意在袁培跑掉后才反应过来少年不学了并非因为不想学,而是考试落榜,加上家庭的经济压力,不得不放弃。
沈意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他那时是天之骄子,从未体察过身边普通同学那种纠结和挣扎,现在上天赏赐的东西收回去了,他才对天资平平的袁培有了感同身受的理解。所以他追了出去,说他可以免费教袁培,告诉袁培即便不能实现理想,一个人拥有热爱的东西,有一个终身的乐趣,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沈意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安慰学生,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执行的道理,无法做到的事。然而这种洞察也成为以后他和自己和解的一个铺垫。
这场戏情感爆发十分激烈,两人都处于情绪激动的高峰,这样一碰,师生二人必定在大街上抱头痛哭。
这对演员的情绪控制力有一定的要求,裴青还当然没有压力,谭晓歌明显有些急躁,他本来就不擅长哭戏,之前的都只是隐忍地挤挤眼泪,要他完全放开来哭,他感觉自己有些做不出来。
他们先走戏,熟悉了镜头的位置和体位交替,接下来时间留给谭晓歌酝酿情绪。赵亦如在一旁指导了一下,帮助他调动情绪,过了十来分钟,谭晓歌还是觉得自己不太行,但赵亦如认为置身情境中情绪更容易带动,于是直接开始了。
剧本上要求的是袁培嚎啕大哭,沈意抱着他的肩,把他按在肩上隐忍流泪,他们各自流着自己的眼泪,却又是在为同一种人生、同一种情绪哭泣。
前面的追逐戏都还算顺利,果然就卡在了哭戏。
赵亦如看着监视器,指示道:“裴老师保持,小歌再给点……情绪释放出来……嚎啕出来……cut!”
导演甩了甩头:“不行,还得再来一遍。小歌,你还不够,再给你五分钟酝酿酝酿。”
半个小时后,两人眼睛都红了,这条还没过,邢沛在旁边看得有些不耐烦,甚至有点埋怨谭晓歌怎么就是过不去。想到这里,邢沛心里惊了惊,换成是他也一样吧,自己悄咪咪地羞愧了一会儿。
赵亦如走过去,看着两人,无奈地说:“要不休息一会儿或者先来下一条?你两都缓缓。”
裴青还定了定神,眼睛红得像兔子,神情却很清明,他说:“给我十分钟,让工作人员先站远点,让我和谭晓歌单独呆一会儿。”
“你做什么?”
“带着戏跟他聊聊。”
赵亦如眉头挤在一起又松开,按裴青还说的,搬了两张凳子给他两,其他工作人员都站了十米远。裴青还带着沈意的戏,也让谭晓歌把自己当成是袁培,他就坐在那里跟他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慢慢就看见谭晓歌低着头,不停地撩起袖子擦眼泪,过了几分钟,甚至听到了谭晓歌的抽噎声。
裴青还按了按谭晓歌的肩,然后对赵亦如说:“可以了,开始吧。”
又是那一镜,沈意抱着袁培的肩隐忍流泪,袁培从开始“呜呜”地哭,越哭越大声,最后泣不成声,哇哇大哭,并使劲抓着沈意的衣服,手背的青筋都凸起来了,哭得不可自抑。
直到导演喊了“cut”,他都没办法停止,还死死抱着裴青还。赵亦如摇头叹息:“不知道裴老师这是下了什么猛药,把人带进戏里这么深。”
邢沛却眉头拧成了死结,指挥旁边的工作人员:“愣着干啥,去把两人分开啊。”
裴青还终于从谭晓歌的胳膊里解脱出来了,大概被抱得太紧不舒服,活动了一下肩膀。谭晓歌转头又埋在他助理肩上,继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