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如吹了两口端起的热茶,慢悠悠地问:“为什么?”
这三个字问出来时,裴青还就猜到赵亦如大概是不想砍掉,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邢沛最近都有些失控。”
赵亦如却说:“邢沛最近的表现都特别好,跟两个月前刚刚开始演戏时判若两人,这部戏可能真是他的蜕变。”
“赵导,你拍过那么多戏,你应该知道这个代价对于他来说有点大。”
“裴老师,你拍过那么多戏,你也应该知道分不清戏里戏外是大多数新人都会犯的毛病,也是大多数演员必须经历的成长。”赵亦如呷了口热茶,“我还以为你很不喜欢邢沛呢,现在这么关心他。”
裴青还眉头皱了起来:“他很难缠,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裴老师,按年纪和资历,你算是邢沛的前辈,但是有些方面,他比你成熟。你也不用总把人当小孩看,现在的小孩精明着呢,用不着我们这些老古董操心。”
赵亦如把杯子放下,看着裴青还的眼睛:“我这么跟你说吧,还记得上一次在学校你两吻戏第一次拍废掉的那一段吗?邢沛后来找到我,把那段拷走说当片花放出去。所以很难说他当时的失控是不是故意的,裴老师您也别把现在的小孩想得太简单。”
裴青还越听,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电影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事,幕前幕后几十上百人的合作。无论制片还是导演,无论谁都没有办法控制这样一个大摊子任何地方都不出差错,我们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那一份。”
赵亦如说着还拍了拍裴青还的肩膀:“我很理解你,但凡年纪稍微长一些,就是爱操心。但是吧,再爱操心,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管的。还是那句话,也就一个镜头,拍得顺利拢共也就十几分钟,忍忍就过了。”
赵亦如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裴青还也只能硬着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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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场,整部电影的拍摄已经进入后半程。今天的戏份是在沈意的公寓,因为是床戏,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比较沉默,大家的注意力都刻意集中在手上的事情上,不怎么去看床边的两个主演。
邢沛只穿了一条短裤,坐在床沿,低头抠指甲,有点百无聊奈的样子。裴青还立在一旁,穿着衬衣和内裤,拿着剧本翻看。
邢沛低着头,眼睛却往一旁瞟,从脚踝、小腿到腿弯、大腿,衬衣是宽松款式,遮住了一半屁股。从他的位置看过去,裴青还是侧后身对他站立,只能看到衬衣下的肌肉紧实的大腿,如果往后面靠一点,就能看到前面……
“邢沛。”
突然一声,好像把他的想法惊得从脑子冒出来了似的,让邢沛突然有点暴露的羞耻:“啊?怎么了导演?”
“要开始了,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赵亦如又关照裴青还:“裴老师,你经验丰富些,一会儿多照顾点邢沛。”
裴青还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邢沛鼓起勇气抬头看了裴青还一眼,发现他还是专注在剧本上,并没发现他的眼神。邢沛赶紧移开了他的目光,落脚于床头柜上插着的一捧玫瑰花上。
马上就要分别,林毅霄在离开前最后一次来看沈意。沈意一直没有答应他,然而那种不可说的情愫早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林毅霄最后一次来看他,像每个情人那样,给爱慕的人捧来了一束玫瑰。
赵亦如临时想要加上的这个道具,邢沛主动让李默驱车去鲜花市场买的,99朵,然而用不了那么多,只用了十几朵,其他分给了组里的女孩们。
裴青还一直在看剧本,邢沛有点丧气,剧本来来回回不就那些,他才不信裴青还没背下来,有什么好看的。
那次在学校拍完吻戏后干了一架,过后裴青还也没有跟他怎么着,一如既往兢兢业业拍戏,对邢沛仍然不冷不热。拍了两三个月了,拍了那么多亲密戏份了,连朋友都算不上,好像一直以来都只有邢沛一个人愤怒、烦躁、憋屈、深陷、无所适从、欲罢不能。
裴青还把分镜剧本递给邢沛:“还有点时间,我们把动作快速过一遍吧?”
语气淡淡的,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并不在意这是不是床戏,也不在意两人穿得多还是少。
邢沛点头。
裴青还坐到床上,邢沛爬上去,拥抱、亲吻、抚摸,裴青还趴下,邢沛压上去。
裴青还只说了快速过一遍动作,这些亲密接触也就单纯只是一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
很久没有私下一起对戏了,大概是从某一次吻戏过后,邢沛因为心虚,不再敲那扇门,怕心里的想法暴露更多。他不觉得自己掩藏得多好,他本身不是擅长掩饰好恶的人,他也不认为裴青还迟钝得一无所知,所以本质上还是怕被拒绝。
好在也不那么需要裴青还像最开始那样,事无巨细地给他指点,他两戏外再不对付,戏里的默契是有了一点的,哪怕第一遍不到位的地方,现场ng几遍也能过。
这一遍过戏过得很顺,邢沛有点拘谨。想到一会儿这些都不再是虚的,裴青还的衬衣也会脱掉,邢沛没感觉刺激,反而很忐忑,从未有过的慌张。
一切准备好了,戏里的时间是黄昏,一天中最美好而哀伤的时间。女导演往往更注意这种情绪上的细节,所以赵亦如把拍摄时间也安排在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