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安所长,你跟大队长是自由的,还是老人给订的亲呀?&rdo;
蓉淑笑答道:&ldo;也算自由,也算老人订的亲。我们那里跟这儿不一样。&rdo;
&ldo;怎能不一样呀?&rdo;大娘十分诧异,&ldo;在早兴老人作主,这会儿兴自由,谁还能脱了这个规矩?&rdo;
蓉淑笑而不答。大娘更加疑惑了,这老人家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她又问道:
&ldo;安所长,你家是哪里呀?是不是咱们根据地?&rdo;
蓉淑说:&ldo;大娘,我的家可远着哪!&rdo;
&ldo;远?还能远出了中国!&rdo;大娘有些不高兴了,&ldo;你是哪一省,哪一县呀?&rdo;
蓉淑笑道:&ldo;大娘,我的家真远得出了中国啦。&rdo;
&ldo;瞧瞧!&rdo;大娘笑了,&ldo;安所长还挺会说笑话哩。&rdo;
&ldo;不,大娘,&rdo;蓉淑收敛笑容,&ldo;我的家真是远得出了中国,不是跟你老人家说笑话的。&rdo;
&ldo;什么?&rdo;
&ldo;我是朝鲜人。&rdo;
&ldo;啊!朝鲜人?&rdo;
&ldo;怎么一点也看不出啊!&rdo;……
满屋子人都惊异地望着蓉淑,一片肃静。
大嫂送茶来,一看大家都惊喜地只管瞧着蓉淑不说话,觉得很奇怪。枝子挤到她身边,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似的,悄声地说:&ldo;嫂子,安所长是朝鲜人!&rdo;
大嫂一听,也惊奇地怔住了。怔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ldo;朝鲜人参加中国革命,那‐‐&rdo;她又想了想,&ldo;那是国际主义的啦!&rdo;
大娘激动得半天没说出话,这时才声音颤抖地说:&ldo;你看,闹了半天,咱们还不知道安所长是朝鲜人!&rdo;
蓉淑道:&ldo;大娘,咱们这支部队里,朝鲜人可多着呢,老柳和小朴他们都是朝鲜人呢!&rdo;
&ldo;噢!那,那许大队长呢?&rdo;大娘越发惊奇地问。
蓉淑笑道:&ldo;他也是。&rdo;
&ldo;你看,你看,&rdo;大娘激动得流下了泪,&ldo;我活了大半辈子啦,光听说外国人欺压咱们中国人,没想到你们朝鲜人还帮助咱们中国打鬼子!&rdo;
&ldo;大娘,&rdo;蓉淑说,&ldo;外国人参加中国抗战也不只是我们朝鲜人哪,有个白求恩大夫,五十多岁了,四年前,他带了一个由加拿大和美国人组成的医疗队,到中国解放区来参加抗战,前年因医治伤员中毒,不幸牺牲。毛主席还写过一篇文章,叫《纪念白求恩》。&rdo;
&ldo;哦!毛主席还写文章纪念他?&rdo;大娘吃惊地问。
蓉淑点点头,说:&ldo;毛主席在那篇文章里号召我们,要和一切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都联合起来打帝国主义,解放世界的民族和人民。朝鲜跟中国是山水相连的兄弟邻邦。日本鬼子也在朝鲜屠杀我们的同胞,烧我们的房子,我们在这里抗战,也就是为了解放我们的祖国。天下穷人是一家,咱们联合起来一起干,就能更快地消灭鬼子,打倒帝国主义,解放我们两国的民族和人民。&rdo;
&ldo;是哩,是哩。&rdo;满屋里的人听了蓉淑的国际主义的宣传,都出了神。大娘抹了抹激动的泪水,又问道:
&ldo;安所长,朝鲜到咱这儿有多远呐?你家爹妈都在呀?你跟大队长是外国人,又怎么当上八路军的?……&rdo;
大娘一问没个完。蓉淑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大娘想不起还要问什么了,她才说:&ldo;大娘啊,你问我的这些事,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老人家等我先把工作安排好,住下来,有了空,再慢慢跟你聊。&rdo;
大娘望着蓉淑亲切和蔼的面孔,心里非常激动。按她的脾性,像这样的事,一时一刻也不愿再等,非得马上弄个一清二楚不可的,这一回,大娘多了一番心思,她想到蓉淑生来乍到,坐还没坐下,站还没站稳,什么都没安顿好,又当着这么多的生人,怎么好让她谈自个的身世?大娘看着蓉淑,心里实在疼得慌。她不但没有坚持要蓉淑回答她的问题,还对那些仍用期待和好奇的眼光望着蓉淑的姑娘媳妇们解释说:
&ldo;你们不见安所长走得乏乏的?往后日子多着呢,急什么,让安所长先歇着,以后再聊!&rdo;
&ldo;大娘说得对!&rdo;
&ldo;大娘说得对!&rdo;
满屋的人都赞同大娘的意见。
又闲聊了几句,蓉淑站起身来:&ldo;大家再坐一会儿,我去看看伤员同志。&rdo;
大嫂也站了起来,对姑娘媳妇们说:&ldo;时候不早了,大家忙了一天,都回家休息吧。我陪安所长去看伤员同志。&rdo;
&ldo;走,咱们也跟安所长一块去。&rdo;金凤一声咋呼,姑娘媳妇们都忽啦站了起来,拥着蓉淑出了东房。
大娘刚要拉枝子回房,枝子忽然仰起脸来说:
&ldo;大表姑,我也跟安所长去看看防员同志:&rdo;
没等大娘回答,枝子把小辫一甩,就追上去了。
蓉淑看完了伤员,回到刘家,夜已经很深了。她奔忙了一天,身子感到很疲劳,一进东房就上床休息了。谁知躺了好大一阵,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同她一起去看伤员的那些姑娘媳妇们一张张热情纯朴的面孔,老在眼前浮动。她来到刘家郢还不到半天,可是这里的群众,尤其是刘大娘,对她的关怀,体贴,就象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温暖。想起刘大娘,蓉淑又记起了她的那些提问,想着想着,许多往事,不禁又在脑海里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