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缓缓移动,从女人苍白的面庞,一直挪到她身上蔓延的绿线,胸口又是一沉。
对,这么说起来……那时似乎也是这样的。
她一个人,背着书包,乱着头,慢慢地往上走。脚下是没有开的野路,两边杂草丛生。半青半黄的草叶间,有密密的绿线正如活物一般流淌,像是以空气为河道的溪水,又像是仙人长长垂下的头。
绿线是往下流淌的,她人是往上走的。野道上没有护栏和台阶,她怕自己摔下去,只能去揪两边的野草来固定住身体。手掌被锋利的草茎划得全是血口,很快却又被细密的绿线缝合。她惊讶抬头,视线内是
一道模糊的、巨大的绿色影子,影影绰绰,像是在朝她走来……
“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方叶心揉了揉眉心,只觉脑海中似有什么涌动,缓慢浮现,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一个跑去宝石滩,突然听到附近有妈妈的声音。我跟着那声音一直追,一直追到山上……”
她缓缓抬眼,看向女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绿色的怪物……”
“对。没错。是我。”女人控制着男人,两个脑袋一起上下点头。
方叶心神情更加微妙:“我记得你当时还和我说话。你说,可以做我的妈妈……
“然后、然后……”
记忆又出现了奇怪的断层,方叶心忍不住又揉起额角。女人平静插话:
“然后你骂人家是大变态,还让人家滚,嘤!”
“……!”
对方这次说话用的依旧是男人的嘴,那种奇奇怪怪的腔调,加上半死不活的语气,再加上她最后那个“嘤”,瞬间将方叶心震得脑子都麻了。
她震惊地望着面前的两颗脑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你没有办法正常说话?”
女人偏了下头,十指再次灵活舒展:“哎呀,这都被您现了。
“要不怎么说大人您明察秋毫呢。”
方叶心:“……”
谁跟你大人。
况且这言到底算怎么回事?什么奇奇怪怪的台词……
等等。
方叶心心中一动,心中浮上一个糟糕的猜测:“你说的,是电视剧里的台词?”
联系起女人之前的言,猜想有了进一步的拓展:“你无法直接说话?只能照搬电视里的台词,或者……作文、诗歌之类的东西?”
这话一出,女人点头的频率更快了,男人被迫再次张口:“小姐聪慧!”
……还真是?
猜测得到了对方的肯定,方叶心却显然并未照单全收,看向对方的目光里仍是带着深深的怀疑:“不至于吧?你在他身上,应该已经待很久了吧?怎么会连说话都不会?”
男人的眼睛仍在咕噜转着,显然神智依然清醒。听她这么说
,眼神登时更为惊恐,瞳孔都仿佛在颤动。
偏偏他的口腔依旧被女人把控着,开合间艰难地吐出别扭的词句:
“很多父母都会忽视家庭对孩子成长的重要性,这是很不可取的。
“试想,一片糟糕的土壤,怎么可能长出健康的果树呢?”
方叶心:“……”
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把男人当爹。那这番话的重点,想来是落在后半句了。
“行吧。”她轻轻呼出口气。不知是不是眼下的情况太过荒谬,以至于她紧张的心情都稍稍缓和了些。她松了松握住锤子的五指,复又收紧,审视的目光再次扫过女人的面庞:
“看样子你俩关系似乎也不是很好么。
“行,我俩以前见过,你还试图当我妈,但被我骂回去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