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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我一时为自己机智的回答沾沾自喜。

却听他恍若无声地同我道，&ldo;你可知，年华终将老去?&rdo;

&ldo;我知道。&rdo;我将手里的纸折好，揣在怀里，认真地说，&ldo;不过等到老去那时，想必我已习惯了一直喜爱你。&rdo;

待我语毕时，他怔愣住了，抬眸看我须臾，又垂眸抿住了唇。唇畔一丝极不明显的笑意。我不晓得那笑究竟是在笑我什么。

唯恐他将我一腔情意当作笑话，我低声与他道，&ldo;景弦，我会学敏敏姐姐一样，一直等你。&rdo;

我这腔真心可谓至死不渝，我自己都感动了几分，他竟只是沉默着盯住手底的琴弦不说话。他那琴是比我要好看些，我认。

&ldo;……其实不必。&rdo;

我的心还空荡荡地游离神魂之外，蓦然听见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待我将心实实地放回来，才晓得是他的声音。

他对我说，不必。不必等他。

这可怎么接。我是被拒绝习惯了的，只此刻还有点要脸地难堪。

&ldo;那，我考虑考虑……等到岁数再看看还没有别的生得好看的。&rdo;我挠了挠后脑，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边嗫嚅道。

他一度与我缄默，拧眉沉沉。

我仍不要脸地贴上去，将怀里折好的纸又扯出来，在桌上铺平，搬来椅子坐在他身旁，&ldo;现在我们接着来学，好不好?我会认真学的。等一会儿学完了我再去找些东西吃。&rdo;

&ldo;你以后不要四处去讨东西来吃了。&rdo;他似不耐，又似烦躁，总之，最后竟哑声与我直言道，&ldo;我会看不惯，作践自己的人……我希望你不要这样。&rdo;

我心里惊得发凉，两颊却烫得出奇。像忽然被鱼刺噎住，梗在喉头难以发声。

是，他说过许多次，我总作践自己。可我为了他，是心甘情愿作践自己的。不为了他，我虽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难道我没有和他自我介绍过?我自小流浪，父母双亡，从未有人教过我要如何去做才能被人看得起。但我这几年，为了迎合他，已用尽全力让人看得起了。

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却能自己挣些银钱，还能上交给他察看，传出去也还是有些了不起的。至少写出来也算我平生重大事迹。

&ldo;你……&rdo;我捏紧那张写满他姓氏的纸，不愿与他计较清楚，&ldo;那我早些回去，买些饼子吃。还有这个，我自己回去再练练。&rdo;

语毕时我已抽身推开长桌，转头跑了。忽觉手腕一紧，凉意循循。

他猛地抓住我，又松开些许，默了片刻后轻声道，&ldo;明日记得过来。过来把你练的字拿给我看。&rdo;

我觉得手腕被他一抓直犯疼，心底有些生气。我也不清楚，我究竟是因为他抓得我疼了生气的，还是因为他方才压根不理解我生气的。

&ldo;明日小春燕和我约好了要去给陆大哥捧场，还要去陪敏敏姐姐看病，她染了风寒。&rdo;我解释道，&ldo;晚一些，还有空的话我再把练的字拿来。&rdo;

事实上是，我想说，晚一些等我消气了再来看你。

不过此时想来，我当时要说的是什么都无甚所谓。反正，最后我还不是带着字去找他了。

唯那字依旧难看得要命，比之面前两位小童写的还要难以入目许多。

我拿出严师的神采，&ldo;你们须得多练一练，闲暇时便不得再听话本子了。等什么时候把起篇前八个字写好，才能听下一回。好了，先生还要赶着回府，别缠着他了。&rdo;

&ldo;可先生还没有教我们弹琴呀。&rdo;小小姐十分遗憾，&ldo;先生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rdo;

景弦摇头，抚摸着墙角的琴，&ldo;谁说我要走了?&rdo;抬眸看向我，轻道，&ldo;我还没有待够。&rdo;

第35章等

修长的指尖轻拂过琴弦，情浓乐起，铮铮不休。他还没有正式开始弹，随意拨弄便已然乱我心囿。

他的声音像裹着鹅雪，轻细又绵长，&ldo;我已经……许久未在人前弹琴了。&rdo;

撒谎，分明与我重逢的那日，他还是抱着琴回来的。不在人前，难道在鬼神前?兴许也是这么个说法。我便收回说他撒谎的话。

反正，我倒是真的许久未听他弹琴了。他垂眸拨弦的样子，还刻在我记忆深处。

就见他坐定于墙角，身侧晴雪潋滟，眉梢眼角堆砌起脉脉流淌的温柔，抬手按弦，一指抛，尾音颤。恍若初见时，惊为天人的模样。

他与我记忆中的那个景弦可以随意交叠出虚空的影子。我不知那虚影是因我看得太过入神，思绪拉扯出来的。还是因为我的眼睛被酸水填满，看晃了眼。许是兼有。

惆怅地叹了口气，那酸意回溯，倒流进心里。我捂住胸口，压压好。

他弹的是《离亭宴》。我微蹙起眉。倘若我没有听错，他弹的《离亭宴》，与我弹的版本一模一样。可是在我看来，不应该一样。他弹出来的，应当有一个音是别致的才对。

只是他弹这曲时我实在年幼，记不清那个错了的音应当弹成什么样。

曾经他不惜挨手板也要弹错那个音，如今却为何不再那样弹了?我想起了小春燕给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