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难道师兄他们现在就不危险?&rdo;银发女子眼里的光是无法反驳的,握紧了手,&ldo;何况,苏摩那样的敌手、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的‐‐我会小心。&rdo;
&ldo;……&rdo;沉吟片刻,真岚只是缓缓转过头,&ldo;让蓝夏和你一起去,他办事小心。&rdo;
&ldo;呵,难道我很莽撞么?&rdo;太子妃笑了起来,弯腰去收拾打翻了的水镜。
王座上的那颗头颅默默看着她,许久忽然笑了笑:&ldo;看起来是很沉静的样子……不过都是骗人的。如果忽然发起疯来,那可是够吓人,拉都拉不住。&rdo;
&ldo;……&rdo;显然明白皇太子调侃的是什么,白璎没好看了他一眼,收起水镜。反正说不过,干脆不理‐‐这是在长达百年的时光中得出的唯一有效方法。
&ldo;璎。&rdo;在她走出去的刹那,忽然听到真岚在背后叫了她一声,声音短促。
&ldo;怎么?&rdo;她诧异回头。
&ldo;我想起来了。&rdo;王座上的头颅脸色猛然一变,断手同时跳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急急,&ldo;我想起来哪里不对了!‐‐那个傀儡……那个傀儡……你有没有觉得居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rdo;
&ldo;哪里不一样?&rdo;被真岚脸上的神色惊住,白璎下意识反问‐‐方才短短的瞬间,她根本没有留意到两个人身旁扔着的傀儡。
&ldo;好像是变得……&rdo;被那么一反问,真岚语气弱了一下,仿佛也变得有些不肯定起来,喃喃,&ldo;是我看错了么?那个傀儡偶人好像‐‐好像……的确是变得大了一些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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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的密林里,草叶的沙沙声忽然停止了。
&ldo;奇怪……好像有人在看。&rdo;微微喘息着,女子停住了动作,喃喃对身边的人说,唰的一声,背后巨大的黑色翅膀蓦然展开了,裹住了两人。她的手撑住对方的胸膛,汗水濡湿的声音有一丝警觉:&ldo;苏摩,你有没有觉得?&rdo;
在她想要站起来的刹那,傀儡师忽然伸手,粗暴地拉住她的头发,将女子重重拉回自己怀里,一个翻身压倒在草地上,抬头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ldo;看&rdo;了一眼,嘴角忽然浮出一丝笑意,不出声地低下头去埋首于女子的胸口。
&ldo;原来你早知道了。&rdo;幽凰轻轻呻吟了一声,吐出一口气,&ldo;好坏……&rdo;既然苏摩不管,鸟灵干脆也就不去追究了。抬起手揽住傀儡师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的唇边。
&ldo;真是美啊……就像天神一样。&rdo;女童的面容上有成人的表情,幽凰用炽热的眼光注视着耳鬓厮磨着的人,意乱神迷地喃喃自语,凑近去吻着那张脸,&ldo;只是……你的身体里好像也有魔物栖息着呢。怎么、怎么和我是同类一样?……为什么会回头找我呢?&rdo;
裹住她的是黑暗的气息‐‐只有行走于黑暗中的魔物才有的气息。
&ldo;阿诺喜欢你。&rdo;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傀儡师忽然放开了怀里的邪魔,撑起身来,手指只是一动,火边一直看着的那个小偶人咔哒咔哒地跳了过来。咧嘴微笑着,忽然膝盖也不屈地一跃而起,直直跳入幽凰的怀中。
&ldo;嘻,好可爱啊……&rdo;鸟灵收敛了背后的双翅,抚摩着偶人冰冷的脸,满怀喜悦,&ldo;多漂亮的偶人,和你一模一样。是你作出来的么?用了什么术法,居然让它能动?&rdo;
然而那样一连串的问话,似乎丝毫没有入傀儡师的耳。苏摩起身坐到火旁,也不披衣,只是茫然地面对着篝火,有些出神。仿佛感到冷,手臂微微发抖。抬手感觉着火的热力,将手凑近了一些。然后,不知不觉地再近、再近……一直到将手整个伸入火中,依然控制不住地在微微发抖。
旁边的幽凰没有看向这边,显然一路上习惯了傀儡师那样阴阳怪气的脾气,也没期待他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逗弄着偶人。苏诺那样阴枭的神色,在魔物的怀里居然变得明朗了一些,咧嘴笑嘻嘻地看着幽凰。
&ldo;噫?你有没有觉得阿诺看起来好像长大了一些?原来没那么高吧?&rdo;幽凰将偶人抱在白皙的胸前,忽然略微诧异地笑了起来,&ldo;苏摩,它会不会长大啊?‐‐真有意思……&rdo;
一语未落,傀儡师的手蓦然一震,在火中无声握紧,眼里闪过阴沉的光。
&ldo;啊,啊,乖孩子。&rdo;拍打着翅膀,鸟灵孩子一样的脸上露出笑容,&ldo;苏摩,你说如果你有孩子、会不会和阿诺一摸一样?‐‐我给你生一个好不好?嘻,还不知道鸟灵和鲛人的孩子是什么样?&rdo;
&ldo;孩子?&rdo;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傀儡师忽然笑了起来,转过头。火光在他俊美得近乎邪异的脸上跳动,明灭不定,&ldo;如果你敢把它生下来,我就杀了它。&rdo;
那样随意的话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却透出掩不住的冷气。
幽凰本是随口说笑,然而不自禁地被瞬间扑面涌来的杀气冻住,手一松、偶人咔哒一声掉落在地,龇牙咧嘴。
蓝发如同水一样垂落,掩住苏摩的脸。他将手从火中抽出‐‐那样苍白秀气的手在火舌的舔舐之下已经黑如焦炭。然而只是转瞬之间被烧焦的皮肤就起了变化,立刻恢复到和未烧伤时一摸一样。除了那样真实的痛楚,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生之意义在于他,难道也是如此?
绝望和狂乱那一瞬间仿佛疯了一样在心底蔓延起来。
一切开始于结束之后……可难道他就要这样过完这一生?
幽凰讷讷地本想说什么,然而看到傀儡师在火里烧着的双手和忽然间开始莫名其妙冷笑的表情,禁不住再度脱口低呼一声,捡起偶人紧紧抱在胸口,拢起翅膀裹紧了身体。
&ldo;去九嶷……对,去九嶷。&rdo;失控的冷笑终于停歇,苏摩空茫的眼睛抬了起来,望向暗夜中唯一一点跳跃的光,喃喃,&ldo;要去九嶷……还有要做的事情。还要去九嶷。&rdo;
如果一切都已无可尽力,至少还有一件事可以摆在面前需要完成。
不要再去想这条路的终点到底在何处‐‐只要看到前面还有一站,也便足够让人走下去了。最怕的是连面前那个驿站都会看不见。
看着自顾自失笑说话的傀儡师,幽凰倒抽一口冷气,暗自摇摇头。
到底在想什么……这个鲛人,到底想着什么呢?有着所有生灵都嫉妒的美貌和力量,却那样阴郁和反复无常。早知道如此这样折腾人,是不是一早就该和同伴们一起飞去空寂之山参加集会?罗罗他们……如今已经从西方尽头穿越广漠返回了吧?一定还在抱怨作为首领的她扔下大家不管、鬼迷心窍地跟着一个鲛人跑了。
巨大的黑色翅膀下,有着女童面容的鸟灵抬起头、穿过密林的枝叶看着西方尽头的天空,怔怔出神。
西方的天空也已经全黑了。
古墓最深处的一角是宽阔的石阶,一级级通向石砌的水池。十丈深的竖井将沙漠地底的泉脉引入古墓。泉水冲去了一身的风沙,他解开束发带子,让满是尘沙的头发浸入水中。虽说身为军团战士、对于在云荒任何地域生活都有很强的适应性,然而向来军容整齐的少将毕竟很难忍受自己风尘满面衣衫褴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