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琳像看着陌生人似的,盯着济恒。人的心境真的能影响容貌,以前二哥意气风发,眼神顾盼生辉,现在失意之中,人也变得萎靡,像是霜过之后的菜园子,绿色还在,却找不到一点生机。
“二哥!你不能这样想,因为下岗,就怀疑自己的能力。这次下岗,不是因为你自身的原因,是那个建筑公司太没正事儿啦!说实话,那样的公司,也不值得咱们为他卖命。”济琳开导着济恒。
济恒心不在焉,不置可否,好像根本就没听见济琳的话。济琳有点着急,不等济恒说话,就又抢着说:“我发现一个特别好吃的菜馆子,上海菜,咱们中午一起去尝尝?你也出去散散心,瞧你的脸色这么难看,眼窝儿都往下陷啦!显得眼睛更大啦!可是,你照照镜子看看,这双眼睛大而无神,像电压低时的电灯泡。”
济恒摇头:“不出去啦!这么冷的天儿,咱们在家里吃吧,你不是爱溜肉段吗?我一会儿去买点肉,做给你吃。我也好久没正而八经地做饭啦,我也解解馋,一想起咱妈做的溜肉段,我就流口水。”
济琳仰头,很向往的样子:“是啊!只有过年才能吃得着呢!一会儿尝尝你的手艺,看看有咱妈做的好吃吧?”
济恒说:“你以前总是说,要是能天天吃上溜肉段就好啦!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那时候,我就下决心,一定好好念书,考上大学,将来把你从屯子里带出来。可是,真是滑稽,我没帮上你,你却在帮我啦!想想就难为情,你是不是感觉你二哥特别无能?”
济琳说:“好多事情,都是机缘巧合,我能在这个城市里站住脚,也不是凭本事,是我运气好,遇到了彦姐这么一个热心人。咱们是亲兄妹,一家人,别管谁帮谁吧,一起奔着好日子过呗。现在我能帮你一把,将来,你做成大事儿啦,再帮我,不是一样吗?别想那么多没有用的,尽快摆脱困境才最要紧,你看,甘棠姐姐还在等你呢,你得好好努力,给她一个交待,让她过上安稳的日子,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你想啥时候去见甘棠呢?她还等着我回电话呢。”
济恒脸色一变,执拗地说:“我现在不想见她,等我把办公司的事情,弄得有点眉目,我再去找她,也让她放心,这样子去,只会让她更担心,我也没脸面去见她。”
济琳劝道:“这样总不是个办法,你们要一起商量,咋能让她妈同意你们的事情。”
济恒说:“这太难啦!她妈妈已经放出话了,说只要她活着,甘棠就不能嫁给我。以前,我信心满满,踌躇满志,觉得自己挺能干,凭着聪明才智,保证能混出个样子来,现在,我的想法太天真啦!想混口饭吃都这么难,更谈不上让甘棠过上安稳的日子啦。我这个样子,甘棠跟着我,只有受苦受累。”
济琳说:“你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啦!你得问问甘棠,不能一厢情愿地这么想,她要是喜欢你,跟你有多少钱没啥关系。如果她考虑这些,一开始就不会跟你交往了。”
济恒叹口气:“我感觉,她妈妈一定不会让她嫁给一个包工头儿!她们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爸爸是厅长,妈妈是教授,咱们高攀不起啊!”
“二哥!咱们两家的家庭地位是不一样,可是,你也不能太妄自菲薄。对了,我就觉得纳闷儿,你干嘛不去北京找她呀?济南到北京也不算远,你周末去,多陪陪她,你就不怕她被别的男生拐跑了?非等她放假,放假啦,她妈妈又不让她出来,倒难见啦。”济琳忽闪着长长的睫毛说。
“去北京?你不知道,去一次要花多少钱?住宿、吃饭,就我的挣的那点工资,一个月要去一次北京就花没啦,哎!谈恋爱也需要金钱的支撑啊!没钱,恋爱也谈不成。不说这些啦,我去门口买点肉回来,你等着我,司杰中午不回来吃饭,就咱们俩儿。”济恒站起来穿上羽绒服,换上鞋子往外走。
这时,济琳的传呼机响了一下,她一看,是大哥济翰发来的一条汉字信息:“一月二十日下午五点到济南,济泓一家及爸妈,五人。”
济琳惊喜地尖叫:“二哥!快看!”济恒正开门往外走,忙住停:“啥事儿?”
济琳把传呼机伸给济恒看,济恒看了看墙上的挂历说:“就是后天呀!太好啦!济泓一家和咱爸妈一起来!”
济琳跳起来:“嗯!就能见到爸妈啦!”
济恒说:“咱们得去车站接他们。我先去买东西,回来咱们再商量。”
济琳拿着传呼机又看了一遍信息。确定是真的,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唱了一句:“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哈哈!爸妈就要来啦!一下子来了五个人,咋住呢?”
济琳自言自语地说,想到住处,又有点犯愁,都住在大哥家,大嫂肯定要撂脸子啦,不能让爸妈这么远来,看大嫂的脸色。咋办呢?自己刚从彦姐家搬出来,和人一起租了个房子,可以在客厅放一张折叠床,这样也只能睡一个人,让三嫂和自己挤一张床?有点太挤啦。三哥咋没早点告诉自己呢?是不是大哥已经安排好了?还是应该打电话问问大哥,刚才应该跟二哥一起出去,打个电话问问,不过,估计大哥已经下班啦。济琳兴奋得手舞足蹈,忽然又觉得有好多事情要准备。
济恒回来,还没脱下羽绒服,济琳就拉着济恒说:“二哥!爸妈他们来了,咋住呢?”
济恒说:“我去买张床,让他们住我这里!我这儿方便,我跟司杰说一声就行。”
济琳说:“那也住不下五个人啊!这样吧!让爸妈住你这儿,三哥三嫂住我那儿。”
济恒说:“行啊!大哥大嫂不会生气吧?”
济琳说:“大嫂肯定高兴着呢,不过,大哥可能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济恒说:“济泓先给大哥信儿,也是这个意思吧?毕竟他是大哥!不先告诉他,怕他挑理。”
济琳接过济恒手里的肉和菜,拿到厨房里,洗手准备切肉。济恒边换鞋边高声说:“你别弄啦!你不知道切成啥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