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老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神情落寞地说:“当然不是,所以,我心里矛盾得很。可能,我私下里,还是希望自己对济泓有足够的影响力,他越依赖我,越向我讨教,我就越有成就感。”
江老师拿起茶壶,尹老师把茶杯放下,江老师边倒茶边说:“你要是真不想教书了,可以找老杨啊!到县里的部门去,也挺好。”
尹老师说:“我要是想从政,早就不在学校里呆着了,还等到现在?还是当个教书匠好,闲云野鹤,一身轻松。”
“你这心态,就像养了一个孩子,盼孩子长大,孩子真长大,离你远了,不依赖你,你又失落了。”江老师喝了一口茶说。
尹老师说:“嗯!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啦!细想想,我好像就是这个心理呢。说起济泓来,他确实是一个可造之才,我并没有替他托关系走后门,只是在关键时刻,提醒他,该往哪个方向走。这孩子悟性高,善于观察学习。你发现没有?他很活泼,话也多,爱逗乐子。可是,业余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他却绝口不谈。这最难得,一般的人,要么爱说,嘴没把门儿的,啥都说;要么不爱说,就像茶壶煮饺子,肚里有,口里倒不出来。他在这两方面结合得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江老师附和道:“是啊!这孩子聪明好学,又谦虚,不张扬,现在当乡长了,还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还低调了呢。他特别有责任心,对家庭肯付出。你没听他们说吗?当初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他明明能考上高中,能上大学,可是,他却放弃了,只上个师范学校。小小年纪,就能顾全大局,多难得啊!”
尹老师说:“是啊!他重感情,心地善良。在乡镇历练这几年,更成熟了,找不出明显的短处,政治前途不可限量啊!”
江老师:“看着就让人高兴。”
济泓回到家,早早休息了第二天早晨七点多就到了办公室,花了一天多时间,把材料修改好,季瑞又修改了个别的地方,汇报材料定稿。
星期五,全县干部如期召开,济泓的发言,安排在最后一个,前几位乡长的发言,听得大家昏昏欲睡,没有精神,有些人开始走神儿了,交头接耳。
季瑞坐在台下,心急如焚,左顾右盼,有点失望,排序太靠后了,这时候讲话,估计没人听了,再精彩的材料,也白费了。
济泓走上讲台,刚开场,会场忽然静下来。
接着又发出一阵阵掌声,季瑞激动得几乎想站起来。
会散会了,张济泓走出县礼堂。季瑞追上去,强忍住想拥抱他的冲动,看着济泓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头上冒着汗,悄悄地说:“你也紧张?看着从容不迫,侃侃而谈,我以为你一点儿也不紧张呢?”
济泓抹了一下额头:“要说不紧张是瞎话,这么多人,又是这么重要的场合,我紧张得两腿发抖,估计声音都打颤了吧?”
季瑞压低声音说:“没有!你看起来丝毫不紧张。这儿不方便说话,咱们去我家里,你嫂子准备好菜了,我还叫了田主任,咱们一起喝一杯。”
向阳乡的书记拍了季瑞一下:“季瑞书记!你可真行啊!真是压轴大戏,唱得好!你们的做法太好啦!回头我带着我们经管站的同志们去你那儿学习啊!”
“你也太谦虚啦!有啥好学的呀?不过,热烈欢迎兄弟们来传经送宝、指导工作啊!”季瑞忙说。
县农业局的李局长凑过来说:“季书记!你们好好总结一下,我想把你们种甜菜的做法在全县推广一下,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是春。你可别藏着小心眼儿,一定要全面总结哟!”
季瑞点头答应着,忙拉着济泓匆匆走出礼堂,钻进车里。
司机把他们送到季瑞家。
季瑞他们三人进门,季瑞的媳妇许琴招呼道:“散会啦!瞧你们高兴得像孩子似的,看来是遭到领导表扬啦!”
田主任说:“是啊!你是没看到,今天真出彩啊!”
季瑞终于忍不住,打了济泓一拳:“你可真厉害啊!你出场前,会场秩序一塌糊涂,乱哄哄的。听了这么长时间会,大家都累了,那几位乡长讲得也太枯燥,我想肯定完啦!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就准备听主持人说散会,抬腿就走呢。你的开场白太精彩啦!会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你特别像电视上的演说家,能调动观众的情绪,把控场面,边讲还边和领导、观众们有目光交流,我偷偷观察着,你讲的时候,杨书记一直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太棒啦!许琴!拿出好酒来!我们仨儿喝一杯,咱们今天来个一醉方休好不好?”
济泓有点不相信:“真有这么好?我开始紧张得很,后来才好一些。幸亏准备得充分,都是平时熟悉的工作,才不至于卡壳。”
“酒得你自己去挑,我不知道哪个是好酒?”许琴笑着说完,去厨房端上来几个菜,摆在桌子上:“排骨、鸡我都炖好啦,我去炒青菜。”
济泓说:“真香啊!我有点饿啦!嫂子!别炒啦!这两菜就够我们吃啦!我们都是肉食动物,爱吃肉。”
许琴说:“添两个青菜,不费事儿,都切好啦!你们啥也不用管,聊你们的。”
田主任说:“我一直在后面看着呢,比你们还紧张。要说济泓乡长写的材料,那是谁也比不上,再加上,他这么好的口才,简直就像这盆小鸡儿炖蘑菇,绝配呀!”
季瑞洗手,拿出两瓶酒,放桌子上说:“你说得不准确,应该是锦上添花。好材料,再加上好口才,那几个乡长,要么材料写得不好,要么讲得不生动。”
田主任表情严肃说:“错!错!错!咱们都说错了!”
季瑞和济泓愣住了,一起把目光投向他。
田主任拖着长音儿说:“是咱们做得好,没干实事儿,光说有啥用呢?”
三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季瑞说:“是啊!咱们真是瞎子打锣,没敲到点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