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邻邦齐、赵、中山都没有什么异动,朝中也还算平稳,是年秋,俞嬴向燕侯请命去燕北劳军。
燕侯答允,且派禁卫随行,又赠以狐白裘:“太傅此去山遥路远,边地又近胡戎,别的都可押后再论,切切保重自身。”
卜官卜了吉期,燕侯于宫中赐宴践行,又命太子启代己出郭相送。来相送的朝臣也很不少,真心难舍也罢,面子情也罢,众人一片惜别之声。相邦燕杵也来了,俞嬴去其车前迎他:“您何苦还出郭来送……”
老叟道:“不出郭来,如何显得老夫与太傅亲睦?”
俞嬴如今和他说话很随意:“叟在朝上袒露伤处的时候,众人便知道啦!”
老叟大笑。太子启在旁边也抿着嘴笑。
朝臣们看见相邦来了,也来拜见。众人一处说话,场面看起来颇为祥和热闹。
时辰到了,俞嬴与诸送行者互相行礼道别,随即便登车而去。
出武阳,过北易水,经涿城,一路往北,行了几日,俞嬴便到了上都蓟城。
如果从当太子太傅算起,俞嬴仕于燕几年了,这却是第一次来蓟都。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即来即去,该顾问的要顾问,该拜访的要拜访,该吃的酒宴也须吃了才行。
俞嬴专门空出一日去令氏宅探望令翊的母亲。
令母出来相迎。令母看着比令翊婶母安祁大上几岁,相貌很好看,说话也很爽朗:“早就想见一见太傅这位奇女子,今日可算见着了。”
俞嬴忙谦虚道谢,又感谢令氏对自己的信任支持,特别谢了令翊在齐国时对自己的救护:“俞嬴几次死里逃生,都多亏了将军。”
令母笑道:“他去齐国,不就是为了护卫太子和太傅吗?都是该当的。”
两人把臂一共进门,入厅堂坐下。
看见厅堂内挂着的剑,俞嬴笑道:“将军说您善舞剑,能以一敌多。可惜俞嬴在蓟都待不了多少时日,不然真想请您教教我。”
令母却道:“翊说太傅善射,说在临淄时有人夜袭质子府,太傅一张弓·箭无虚。”
俞嬴:“……”
俞嬴和令母相视,两个被令翊虚夸的人同时笑起来。
令母笑道:“翊这个脾气……活像东北边地那种愣头愣脑、短角短尾的傻鹿。”
俞嬴眯眼而笑,噫,原来是“愣头愣脑、短角短尾的傻鹿”,不是什么“头顶枝枝杈杈足有二尺长,身有斑点,又威武雄壮又好看的鹿”,难怪那日他神情古怪……
除了说令翊,两人也说到在武阳的令氏诸人。俞嬴将安祁托自己带来的书信交给令母,还替青云带了句话:“青云说她学会伯母教的那几式剑法了,待见了面,舞给伯母看。”
令母笑起来:“青云最可心。”
俞嬴赞许地点头。
说过这些家常话,两人说起正事。令母不是对朝政一无所知的深宅妇人,跟俞嬴说到税亩之制:“令氏的封地偏远,
但是颇为广大,如今相地还未到那里。太傅放心,对税亩之制,令氏绝无二话。翊的父亲专门就这事送书信回来,我也将书信送去了武阳。光抠唆那仨瓜俩枣的做什么,燕国强了,咱们做臣民的才能真过得好。”
俞嬴正色行礼相谢。令母忙还礼。
听她将令翊比作东北边地的傻鹿,便知她对那里很熟,俞嬴向令母打听东北边地的民风民俗。
两人这样天南海北地说了不短时候。令母留饭。以俞嬴和令氏的交情,这顿饭自然是要吃的。饭后,俞嬴带了两箱书走≈ap;ap;ap;ap;dash;≈ap;ap;ap;ap;dash;令翊前阵子随其父一块写来家书,说≈ap;ap;ap;ap;1do;将儿卧房中的书简带些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不,其母就给他收拾了两大箱子。
俞嬴也曾收到他一封书信,是随令旷给燕侯的上书一块送到武阳的。大概知道要过几遍手,他书信写得颇为庄重,很有几分像述职。透过他写的那一行行燕书,俞嬴彷佛看见他故意板着脸装正经君子的样子。
俞嬴却不是什么君子人,尤其不与令翊客气。离开蓟都后,旅途中无事时,她便从令翊书箱中取书来看,直到她打开一卷讲兵法的竹简,却在里面看到一幅让人大开眼界的帛画……
过了蓟都,城池就稀少了,天也越地冷。一行人过泃城、无终、徐无,再过令氏封地令支,接着往东北走。又行了几日,天色阴沉,寒风刺骨,紧赶慢赶,好赖在风雪来临之前,俞嬴终于到达了上将军令旷所在的平野城。
令旷亲自出城迎她。俞嬴一眼看见跟在其父身后、与诸军将在一起的令翊。他好像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上将军长得虽与令翊有相似之处,但更威严,说话却很和气:“变天了,格外冷,太傅一路行来怕是冻坏了,这里也不是说话之所,咱们先进城。”
俞嬴觉得自己的脸都冻麻了。她就这样麻木着脸,含笑道谢。
令翊皱眉,看她冻得那德行,很想将自己的裘袍脱给她,却终究没有——倒不是怕父亲说,或者
怕同袍笑话,而是觉得俞嬴脸皮嫩,怕是不会穿。
令翊又遗憾,一年多未见,刚见着却又要分别——他与诸军将分驻各城,因为这阵子每天都阴沉沉的,怕是要有大风雪,父亲召集众人来平野城说防务,顺便让大家将近期要用的粮草带走。如今防务已经议完,大家很快便要各自押运粮草离开了。
好在这次离着近,应该很快就能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