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破窗,席卷入屋。玻璃残渣飞溅四射,却在即将触及周厉时骤然停下,掉落在地。噼里啪啦地响声惊动了病房外的裘舟,裘舟推开门,与周厉对视。周厉摇了摇头,扬声道:“没事。”裘舟关上了门。周厉看向周灵。周灵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嘴唇翕张,好一会才问出声:“你近日来和我说这些,是想动我以情?”“算是吧。”周厉道:“当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两者得放一起说才有效。”“你的意思是,你接下来要晓之以理了?”周灵说完,冷笑说:“周厉,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既然来了,没有达成目的,就不会离开。”周厉平静地看着他,“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带我回旻周,还是杀了裘舟?”周灵一愣,那对与周厉极为相似的眼里波浪翻涌,好一会儿,他说:“你若肯跟我回去,我就……放过他。”周灵的语气变得温柔,像是劝告,更像是怜悯。可惜。周厉道:“我回不去了。”这就是他今日来,想同周灵说的,不管曾经如何,他都回不去了。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周灵转头看向他,但眼里没有多少意外。自从成年后,周灵就将自己藏了起来,一切真实地情绪藏在心中,流露出来的多是半真半假的表象。真假混杂,人心难辨,周厉从前当着他的替身,不得不去猜,如今却再也没有那样的心情了。他道:“当年我和主系统做了个交易。我向主系统提了很多要求,主系统都满足了,而主系统只向我要一样东西,我的精神体。”进入穿书世界的人,都以精神体为本体。只要本体不灭,肉身伤亡多少次都能重生。“如今交易生效,我也只有一个世界年可活了。”周厉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埋怨也没有不甘。他没有说自己用命交换了什么,大抵是顾惜兄弟之情,不想周灵为此担上负累。即便到了这一刻,他的心还是柔软的。他珍惜一切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然而,周厉不知道的是,周灵比他更清楚一切事情的源头。周灵合上双眼,又睁开,没有说话。周厉继续道:“所以,无论是你想带我走,还是想杀了裘舟,这都是做不到的事情。以你如今所拥有的东西,你完全可以安稳地掌控一个小世界。何必在此逗留呢?何必,闹到覆水难收的地步呢?”话到最后,已经隐隐有劝说的意味了。若他无法收到主系统的信号,真是周灵所做,那等一切结束,周灵必将受到主系统的责罚。为了如今的他,违背穿书法则,这显然不是一步好棋子。周灵是一个合格的棋手,周厉想,话已至此,他应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然而,周灵道:“我说了,要么你和我走,要么,裘舟死。”虽然,他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冷硬,但显然,还没有分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打算。周厉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兄长,这将是无意义的僵持。”周厉道:“我敢保证,这一年时间里,你带不走我,也杀不了裘舟。”周灵合上双眼,用周厉极为熟悉的方式——装睡,强行结束了这场对话。周厉起身,离开了病房。【你劝不动他的。】007道:【如今只有我的猜测,最值得一试。你让裘舟先把任务完成了,积分在手什么都好说。再拖下去,你觉得你不在后,裘舟会放过周灵?】周厉合上房门,收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淡道:【我会考虑的。】病房内。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破碎的窗洞飘入病房,落在周灵眉间,很快就化成了水滴。周灵睁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一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彼时,这方巨大空间还没有系统,也没有穿书局,掌管这些芥子世界的组织,被称为神庭。神庭高位上端坐的,是这数万芥子世界的创造者。他们称之为主神。可突然有一日,主神被手下的神侍放逐了。而后便有了这种种的阴谋与算计。神庭宽广无垠的纯白空间,人影错乱,人声嘈杂。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可他听不清,也不想听。他一步步走上高台,走向高台上的人。那人一身白衣,眼睛清澈干净,不含任何的杂质。无数人拱卫在他的身边,像星群环绕唯一的月亮。他抬起头,视线越过重重的阶梯与人群,最终落在了“月亮”上。“月亮”眉眼一弯,微笑起来。“当”地一声巨响,一面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他的面前。无数人涌来,将他重重包围。月亮被乌云遮挡,他觉得周身十分的黑暗。他终于听清了他们在争论些什么。“退后,你不许再靠近主神!”“凭什么,他拥有与我们一样的权利!”“应对他施加刑罚,这对神庭来说,是反叛!”“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你这是伪造神庭律法!”“可他亵渎主神!”“那是人之常情!”两方争执不下,最终,他们异口同声说:“那便请主神定夺!”神位上的青年闻言,略微扬了扬下巴,像是宣布一件小事地说:“那罚吧。”话音才落,反对之声就有了,但更多的,是称赞主神英明的声音。主神抬起手,竖起食指,缓缓放到嘴唇前。神庭安静下来,主神悲悯地眼神扫过神庭众人,最后落在他身上,缓缓道:“本座妄动七情六欲,依照古神律法,当处流刑。”“主神三思!!”……自睡梦中惊醒,裘舟睁开眼,呼吸急促,胸膛内的心脏剧烈跳动。夜色很沉,四周的黑暗仿佛实质化了。他什么都看不见,犹如置身于一处广袤无垠的虚空。忽然,黑暗中传来“啪”地一声轻响,房间内亮起了灯。温馨的床头小夜灯将枕边人的身影勾勒出来,周厉撑起身子,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周厉半梦半醒,声音有些沉闷。裘舟心虚翻涌,伸手将周厉抱入怀中。周厉靠在他的肩头,软绵绵地搭着头。他喟叹一声说:“还好,你还在我身边。”“嗯?”周厉在他颈窝蹭了蹭,小声问:“做噩梦?”“嗯。”裘舟地声音有些颤,“梦里,我们分别了。”周厉闻言,从上往下抚摸着裘舟的背脊,安慰说:“没事,梦而已。”裘舟静了会儿,忽然轻笑了声:“嗯。你说得对,梦而已,都过去了。”清晨,周厉洗漱完,换上了正装。裘舟收拾好厨房,探头道:“等等,我马上好。”“嗯,你换好衣服到门口等我,我去把车开出来。”周厉说着,换上鞋走了。等他将车开出来,裘舟已经在铁门处等他了。裘舟上车,两人一道去了公司。临近年关,各大公司都停了手上的业务,写字楼间的走动便没有往日那么频繁。员工们的办公桌也空了下来,不是能看见三两年货礼包的影子。周厉带着裘舟,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助理小王一早就到了,见周厉来了,立即将自己准备好的文件与合递给他,“老板,你看看。”“多谢。”周厉接过这些文件与合同,扫了两眼后,就在签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助理见状,不时抬头,欲言又止。周厉盖上笔盖,道:“有话就说吧。”助理:“老板,你是家里出事儿了吗?”周厉:“没有。”“那您……”助理犹豫一会儿,问道:“您为什么要把公司股权转让给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