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简单吃了几口就在旁边剥虾,将剥干净的虾肉放到长宁碗里,许久之后,他沉声道:“过几日,我要离开上京了。”
长宁放下竹箸,抬眸,静静等着他的后话。
“你……”对上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萧珩喉间一哽,缓缓问道:“要随我一同离开吗?”
如今太子拓跋硕失踪生死不明,储位如同悬空,但凡与皇室沾点关系的藩王都借机回京,在下一任储君人选出来之前,上京必将经历一番腥风血雨。
长宁名义上是太子遗孤,纵是女子,也难免招惹祸患。
——小皇孙就是先例。
太子出事,明里暗里已经有不少人前去江南寻找失踪的皇孙,至于存的什么心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只是这些,他尚不知如何与长宁解释,然而长宁在她问出那句话后,不带任何思考地点头同意,“皇叔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萧珩怔了片刻,轻笑:“好。”
饭后,萧珩又带她出城去了郊外马场,此前长宁想骑马,一直没能如愿。
到了马场,天朗气清,四周场地辽阔,长宁心中郁结终于稍稍散了些,她挑了一匹个子稍矮、性情温顺的蒙古马。
但尽管她十分努力,却也没法克服腿短的事实。
长宁望着快和她一般高的马镫,只好转头求助萧珩,有些可怜地道:“皇叔,我够不着……”
她的样子快哭了。
好不容易找到点快乐的事情,又因为这副小姑娘的身子,什么都做不了。
她太怀念马上疾驰的痛快淋漓了。
萧珩立在她身侧,伸手掐住她的腰肢便将人抱上了马背,上马的瞬间,清爽的泠风扑面而来,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萧珩想了想,问她:“你要自己骑还是……”他顿了一下,又将后头的话收了回去。
长宁晃了晃腿,认命道:“……还是够不着。”
萧珩只好攥紧缰绳翻身上马。
他长臂绕过她的腰,护在两侧,并未触碰她的身体,问道:“想去哪儿?”
长宁随手一指前方。
萧珩双腿夹紧马腹,脚尖一个轻踢,骏马迈步慢跑起来,清风拂面,卷起小娘子发间的丝绦,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耳畔风声呼啸。
长宁太久没有这种自由驰骋的感觉,有些不习惯,加上她两世以来又鲜少有过与人共乘一骑的时候……
她神思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前世唯一一次与人共乘,竟然也是和萧珩。
是帝后外出郊祀的时候。
那时新帝刚登基不久,贼心不死的大有人在,他们趁皇后在山上寺庙祈福,借机闯入行宫刺杀皇帝,沈长宁得知消息后,连夜冒雨提剑下山。只是那几年她在学着做一个端庄温婉的皇后,常常为学女红熬到深夜,眼睛渐渐熬坏了,夜里风雨交加,她看不清山路,不慎滑倒扭伤了脚,最后是萧珩骑着马赶来。
结果自然是被沈长宁骂了一顿,诘问他为何不去救驾,跑来管她做什么。
萧珩单膝跪在她跟前,没吱声。
沈长宁只好算了,让他赶紧带她下山,二人迫不得已共乘一骑。
想起从前,感觉当真有些微妙的诡异。
长宁身子紧绷,眼眸闭起,觉得过往不堪回首。
萧珩目视前方,察觉到她的紧张,便在她脸颊旁轻声安抚:“不用怕,我在。”
长宁这才尝试着睁开眼。
天际澄碧,与脚下的草地交相辉映,骏马越跑越快,马场四周除了衣袂翻飞的风声仿佛再也没有旁的嘈杂纷扰,她的呼吸瞬间通常许多,唇边不自觉挂起淡笑,到最后索性张开双臂。
萧珩见她心情好,又在马场跑了两圈才渐渐停下。
长宁似乎还没过瘾,脸颊粉扑扑的道:“皇叔,下次我们还要来!”
萧珩拍拍她的脑袋,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那你倒是快点长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