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磨磨蹭蹭吃完饭,看常台笙站起来,这才从椅子里跳下来,小心翼翼喊了常台笙:“姑姑……”
“怎么了?”
“我能不去……书院吗?”
常台笙应允了,她虽表面上没有作太多安慰,但却蹲下来抱了抱小丫头,很是疼惜地亲了亲她额头。最终她站起来,转过身走到陈俨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今日你若有空就带她出去转转,斗篷在房里记得让她穿上,别着凉。”
她说完便低头走了,陈俨则当真“不负重托”地带上小丫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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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雪仍旧不紧不慢地下着,雪花落到地上便化了,根本没有积起来的意思,且也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冷。
陈俨带着常遇都快到集市了,这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竟然是空的。不过不要紧,谁说到集市一定得用到钱呢?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带着小丫头在集市上闲逛。
幸好小丫头的心思并不在这集市上,也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百无聊赖地转了一个大圈,末了忽然停下步子问陈俨:“姑姑知道你眼睛不好的事么?”
“当然知道。”陈俨也在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取过上面一只新奇玩意端详着:“你姑姑那么聪明。”
“那……能好起来吗?”
陈俨将那只玩具放回去:“不知道。”
常遇又问:“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所以你才不与我姑姑成亲么?”
“当然不是。”陈俨忽然想起什么来,四周看了看,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间裁缝铺子。常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要做衣裳么?”
“唔,也许。”
常遇又道:“姑姑带我来这里做过衣裳,杭州城里她最喜欢的裁缝铺子似乎就是这家了。”
“当真?”
常遇用力点点头,十分确定。
陈俨闻言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根本没带钱的事,带着小丫头便进了裁缝铺。刚进去便有热情的伙计迎上来,那伙计机灵地看看常遇,又瞅瞅陈俨,堆了笑脸连忙奉承道:“您孩子可长得真好看呐。”
“谢谢,你笑得也挺好看。”陈俨随口应了一句,便兀自去看料子了。伙计又连忙跟上去,殷勤非常地一一同他介绍,开了口就没停过。
伙计本以为陈俨是来给女儿做衣裳的,遂专挑小女孩子的衣料给他介绍,可没料陈俨却在红锦缎前停了下来,那伙计稍稍一愣:“您这是……”
陈俨伸手摸了摸那布料,问道:“这是做喜服用的料子么?”
“诶?”伙计看看他,“是做喜服用的,您是……给谁做?”
“给自己做。”
“您这是要娶亲?”哪有这样的人啊,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和人成亲,就算纳妾也不用这样罢……何况谁会自己到裁缝铺子里来亲自做喜服啊,这等事难道不是媒婆做的吗?啧啧……竟然连媒婆都请不起吗?
伙计再仔细看看陈俨的衣裳,又看看常遇身上那做工考究的衣裳,心里终于有了个大概——这孩子穿这么好,这大人穿的旧棉袍,估计这孩子才是富人家的主子,身边这高个儿撑死了也就是府里的管事账房之类的。
伙计的热情顿时消了一大半,态度立刻就变了。他懒懒道:“做喜服是罢,新娘子的也要做么?那可得有尺寸才行。”
“我知道。”陈俨丝毫没有意识到伙计脑海里跌宕起伏的剧情,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伸手摸了摸旁边另一种喜服料子。
那伙计见状,懒洋洋地走到柜台前,问另一个伙计要了簿子,拿过笔就又朝陈俨走过去。他将簿子与笔都递过去:“按着前面一页的样子将尺寸写下来就行了,您自己也要做的话,去里边师傅那儿量完身交个定钱到时候来取就好了。”
至此,陈俨仍旧没有想起来自己没有带钱这一事实。因他正埋头写常台笙的尺寸,非常之投入。随后又在伙计的催促下,去裁缝师傅那里量了身,等到全部量完走出来,伙计拎着簿子抬眼看看他:“去交个定金吧。”他这才陡然想起来自己分文没有。
伙计看他没反应,拎着簿子晃了晃,幽幽道:“不会没有钱罢……”
陈俨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据实回他时,一旁的常遇忽然跑到高高的柜台前,踮起脚将一只钱袋子放了上去,很着急地问:“这些够了吗?”
柜台收钱那伙计也愣住了,哪有过来做衣裳最后还是小孩子付钱的?他回过神,将钱袋子拿过来,取了一部分,将钱袋子又递还给常遇。常遇个子太小,得很努力才能够到柜台,她还不忘认真地叮嘱了一句:“请一定尽快做好,谢谢……”
“哦哦……”伙计还迷迷糊糊的,只应道:“一定的一定的。”
常遇这才放心地将钱袋子重新收回兜里,这时陈俨已经走到了她身后,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你姑姑给你的零用比给我的月银还多?难道我一个大人的需求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么?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常遇头也没抬,低头重新系斗篷的带子,闷声回道:“可能是因为姑姑更喜欢我……”
“不可能。”
常遇仍在低头系带子,一本正经道:“你总这样小孩子气我姑姑会很累的。”
“……”
常遇抬头得逞般地笑了笑,眼中阴霾也因为陈俨决定给姑姑做喜服这件事而散尽了。可她高高兴兴地转过头去望向门口时,却见一位二十五六的妇人在一位少女的陪同下走进了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