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不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萧城,撇撇嘴,剥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男儿大好年华武功尽失,这本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个中意境本就让人觉得异常难受,飞扬跋扈,慷慨激昂,大多都是习武带来的气质,谁不想轰轰烈烈,谁不想潇洒如风。
“我天赋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也没有啥奇遇,我能修得现在半步武师大圆满境,是我寒冬腊月,酷暑阴雨苦练得来的,我一直坚信,勤一定能够补拙,这真不是什么笑话,我想的特别简单。但是啊,我这也算风雨大半个人生了,你要说忽然变成个不会丝毫武力的山野村夫,这怎么能让我接受?”萧城低声絮语,像是对着楚穆说话,又像是对着自己呢喃。
楚穆表情严肃,默默地剥自己的花生米,好像注意力都只在这盘花生米上面。
萧城坐下来,然后说道:“我向来不是话多的人,男人话多难成大器,说这话有些偏执,但我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我现在想说一点儿了,我是真的有些委屈,我没有怨过谁,一直以来都是。我一直觉得,命运他这么安排总有他的道理,我在萧家,也说得上尽职尽忠兢兢业业了,一直以来都是在报答养育之恩栽培之情,只是现在这结果,也太难以让人接受了一些。”
楚穆这个时候笑着对萧城说道:“城叔,没事,这些事情很难说得清。”
萧城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只是我没了武学,我要怎么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楚穆说道:“保护,大抵用心来守护的,你有一颗强者的心,哪怕你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也一定可以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萧城抬起头来看着楚穆表情淡然的脸,说道:“我一直以为我能看透你,但现在说实话,我觉得你是真的很神秘,很多话很多感悟可不是寻常经历就能得出来的,没有经历过年岁的淬火,很多感悟不可能得到。我都觉得你年纪轻轻却能说出这些话,很是难得了。”
楚穆没有说话,脑海中却是慢慢融入了回忆……
“顶嘴啊,怎么不说话了?”年幼的楚穆坐在地上,老头子手上拿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精致的鞭子,一鞭一鞭地打在楚穆身上,鞭鞭见伤,触目惊心。楚穆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任凭鞭子挥在自己的身上。老头子把鞭子扔在桌子上,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滚出来,偷偷地看算什么?”
一个比楚穆稍稍年长的身影缓缓走近,脸上表情充满了怜惜,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看着倔强地不像话的楚穆,感受复杂。
“有本事你别说,让我知道谁拿了我的东西,我打死他。”老头子吐出一口烟,表情平淡,女子惊恐,如画的脸上却是有一个鸡蛋般大小的区域像是被烫伤那种死皮,她轻声开口表情坚定,说道:“是我拿的。”
楚穆坐在地上一直低着头,听到这话却是骤然抬起头,随即又低头不语。
“啪”的一声,老头子爽快地就给了女子一个耳光,轻声骂道:“不长心眼的东西。”
而女子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后,不仅没哭,反而面露微笑,走上前,扶起楚穆就往里面走去,老头子在椅子上,表情复杂。
……
“那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正被保护着,我也从那个时候开始相信,保护的心与武学修为无关。”
楚穆没有说他的故事,但相信萧城一定可以听懂自己的话语和话里的意思。萧城抿抿嘴,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楚穆,良久,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说的对。”
拿起酒葫芦直接将酒喝干,走到床边倒头便呼呼大睡。
暮色降临,万籁俱静,这石屋的周围都好似没有半点生物,楚穆发了一会儿呆,心中对老头子和姐姐的思念又浓了几分。他走到后院,孙逐鹿将披散的头发已经束好,将自己整理了一下,你还别说,真有些许世外高人的样子。孙逐鹿此刻正在石桌上轻轻抚摸了一张古筝,就像是抚摸着自己的爱人一般,温柔,轻缓,眼神微眯,满腹柔情,与白天狂放不羁的样子截然不同。
专注而认真,似乎丝毫没有感觉楚穆正在看着他,楚穆心里满是感慨,也没有多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这个颇负盛名的男子,众人口中的怪人,满是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