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出去吧。&rdo;他对冢本说着。冢本已经不能对他下达任何指示,也不能开口反对了。他先打开玄关大门,打算让门就这么敞着,因为背着尸体开门实在太麻烦了。
正当他走到外面时,不禁&ldo;啊&rdo;了一声,隔壁房间的住户刚好走了出来。和对方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他心跳加速。
&ldo;你好,我是住隔壁的黑泽。&rdo;对方轻轻向他点头打了声招呼。
他也只好跟着打了声招呼。
接着,他突然想到与其笨拙地佯装不知,不如请对方帮忙还比较自然。&ldo;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帮我撑一下门?&rdo;
对方约莫三十多岁,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因为对方看起来有点疑惑,他赶紧随口编了一个要背醉酒的朋友下楼的理由,并请对方帮他撑住门。
河原崎慌张地回到房间,将红帽塞在牛仔裤后斜袋,然后背起冢本走到门外。
好不容易走进电梯,门关起来之后,才想起自己尚未向对方道谢。
他背着尸体,下楼走向停车场,找到冢本的车子之后,将尸体放在副驾驶座上,关好车门。
他坐上驾驶座,发动了引擎。虽然握着方向盘,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胃痛。
冢本看起来就像个醉倒的乘客。
在开车的过程中,他才真正体会到事情有多严重。
杀害冢本这件事,会让自己的人生一败涂地,他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此时,他忽然想到高桥为什么要拯救自己?自己是得救了,但是……他一边踩油门,一边思索着,眼泪掉个不停。
&ldo;我真的得救了吗?&rdo;他打从心里感到悲哀,不知道如何是好,在街上来回穿行。
途中,他因为肚子饿而停车,由于不能背着冢本在路上走,所以他独自走在商店街上。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们,不论是谁看起来都远比他幸福。
他走进快餐店,点了一份汉堡,一阵突如其来的反胃让他冲进了厕所。之后他立刻走出店外,店员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双脚发抖,没办法笔直往前走,是因为刚才一直背着沉重的尸体,还是心脏抖个不停?
普通的街景让河原崎陷入混乱,自己明明杀了冢本,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转,丝毫没有改变。怎么可以这样呢?他不禁沮丧了起来。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杀了人,他希望有人能够告诉他真相,这个想法让他坐立难安。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跑向前面步行的男人身边,他死命地贴近对方,连续说了好几次方才那栋大厦的住址。请你去那栋大厦的那个房间,&ldo;看看我做了什么,请你去那个房间。&rdo;他拼命请求对方。
他一边焦躁为什么自己没办法说明清楚,一边在心里呐喊:&ldo;请你去那个搞砸我一生的房间看看,请你去确认那里是否真的发生了恐怖的事。我的确收拾过那个房间,但是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事,一定会留下痕迹。&rdo;
对方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认定河原崎精神异常,然后快速离开了。河原崎叹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ldo;我杀了人,但我不能转移焦点,不能逃避。&rdo;
已经没办法重新来过了吗?在街上闲晃的河原崎,问着早已不存在的父亲。
&ldo;我到底做了什么?&rdo;他一边流泪一边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父亲那个人生的失败者。&ldo;你要当个画家啊。&rdo;父亲欣喜的脸孔在他眼前浮现,说不定他是真心地在为自己加油。
&ldo;我已经没救了吗?&rdo;
河原崎这才惊觉,原来到头来能够依赖的对象不是高桥,不是宗教,不是神,而是那个没用的父亲啊。
他看到父亲得意扬扬的笑脸似乎在说&ldo;是吧?&rdo;,多少觉得轻松了一点,虽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从口袋里拉出帽子,将帽檐折成高耸的山峰状,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帽檐压得低低的。
走到了车站,发现那只流浪狗还是一脸迷茫地走着。
或许是单纯的心血来潮,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走进商店街内一家刚开始营业的宠物店,买了一副项圈。
他回到狗待着的地方,将项圈系在狗脖子上。流浪狗非常温顺,一点都没有排斥的模样,仿佛换好服装的女演员一样,一脸习以为常地坐着。
&ldo;很适合你。&rdo;河原崎拍了拍狗的背,便离开了那里a
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展望台,上面垂挂着写有&ldo;给某个特别的日子&rdo;的标语。
或许今天就是个特别的日子,河原崎抬头看着像高塔般的展望台,对着早已不存在的父亲问道:&ldo;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吗?&rdo;&ldo;也许吧。&rdo;他仿佛听到了父亲这么回答。
他茫然地看着埃舍尔画展的海报,有很多士兵在城堡上行走。不过,他曾经听说,那不是城堡和士兵,而是修道院和修士。但是他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城堡和士兵。看了一会儿,他发现在城堡入口有个抱膝而坐的士兵,好像是因为自己被留下来了而在闹脾气。河原崎有种心酸的感觉,那个士兵看起来也像在等着某个人。
那个士兵就是我。
河原崎越看越这么觉得,我一定是在那个入口等着父亲的到来,等着和他一起回到人生的循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