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朱眼睛望着三爷身边门板上那枚泛着绿色铜锈的门环,没动。
白姑又是气恼,又是不解,正要坠着小姑子衣袖让她强行下跪,对面三爷面色雪一样的冷:&ldo;我身边不缺这样的丫头。放心,答应了的事,会做。&rdo;
他这话好像是说给甄朱听的,完了看向又失望又困惑的白姑俩夫妻,脸色缓了缓,说:&ldo;还有别事吗?&rdo;
薛庆涛自然没话,只看着白姑。白姑却是知道了,想让小姑子赖在徐家是彻底不成了,于是松开了甄朱袖子,一脸为难地说:&ldo;三爷厚道,只是这话叫我怎么说呢,实在是为难。我家姑娘,清清白白,长的也好,原先就时常有人来问亲的,这几年要是没给耽误了……&rdo;
三爷仿佛明白了,点了点头,示意白姑不必说了,转身叫了门房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随即看向白姑夫妇,和颜悦色地道:&ldo;他去帐房支钱,你们等等就好。我就不奉陪了。&rdo;
他说完,抚了抚衣袖上的一道折痕,迈步转身朝里去了。
白姑目送那一抹雪白的飘洒背影消失在门里的一堵墙后,转向甄朱,用眼刀剜了她一下。
&ldo;等着!&rdo;
那个门房吆了一声,嘴唇扭了一扭,转身往里而去。
……
回来的时候,骡车上多了个人,也多了一包沉甸甸坠手的袁大头。
白姑的焦躁被这包银元暂时给抚慰了下去,只是心里终究是恨铁不成钢,念了甄朱一路,大意无非是小三爷的气派,她前所未见,出手又阔绰,小姑子要是聪明些,刚才顺着自己搭的梯子向他求个好,指不定他就真改了主意留下她了,现在这样被休了回去,日后够她这个做嫂子的头疼。
薛庆涛只问了声刚才小三爷说的&ldo;答应了的事&rdo;,问完了,意识到妹子不会说话,问了也白搭,叹了口气,也就不吭声了。
甄朱任由白姑在耳旁一路念叨,回了镇子。
这镇子名叫兴隆,距离县城几十里地,抬头低头都是熟人,白姑觉得丢脸,特意等到天黑了,才做贼似的领着甄朱回了麻油店,从后门进去。隔了几天,街坊四邻就都知道姑娘从徐家接回来了,白姑起头的那阵子羞耻感去了,就趁着在麻油铺里打杂帮佣的伙计闹着要涨工钱,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人,使唤甄朱做事。麻油铺的生意一下好了起来,门庭若市,天天有闲汉提着瓶子上门打油,打完了也不走,就靠在油腻腻的老柜台上,觑着甄朱扯白话。白姑也不赶人,只是若要有人想趁个机会沾点便宜,借着递油收个钱的功夫,摸个小手什么的,甄朱摇一下铃,白姑立刻会从后堂里窜出来:&ldo;打个二两油还赊账,也肖想我家小姑子的便宜?呸,回去撒泡尿先照照模样,看清是蛤蟆是乌龟再出来遛,丢人现眼!&rdo;门口哄堂大笑声中,闲汉面红耳赤,灰溜溜走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甄朱也就见惯不怪了,只等着徐致深动身离开前,来接走她看病。
……
转眼,甄朱回来大半个月了,到了月底,徐致深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甄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还在县城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渐渐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人虽无情,但仔细回想之前他两次允诺时的情景,想必答应了的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一想,她就又放心了,想必他还没动身,她等着就是。
这天午后,麻油店里没有客人,甄朱坐在阴暗的,弥漫着浓郁的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油气味的铺子角落里,身下是张小竹椅,手里拿了本千字文。
她偶尔抬头,透过门板的空隙,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走来经过的路人。
上回她往徐致深手心写字,写的是简体,所以被他讥嘲为错字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