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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ldo;等你出关，咱们总算能喝一杯了啊。&rdo;顾云山心里暗暗想着，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影哥不会回应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将剑收回匣中，自坐到石桌旁，借着明亮的烛火再次打开木匣‐‐应竹约莫一个月给他写一封，三年来几未间断，说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只大略闲谈几笔，说些趣闻罢了。顾云山闭关至今已有月余，今日正好是读到最后一封了。

&ldo;云山，见字如晤。今日回得太白，尤为天寒，领了朔风吟月裳穿，却也不冷……青龙会活动猖獗，祝平安。&rdo;

这张信笺写得尤为潦草，想必是时间紧迫、匆匆而就的，约莫是鹦哥镇重逢之前罢。顾云山目光凝在安字最末的飞白上，手指按着笔画缓缓摩挲过粗糙的纸张，笑意便不自觉地在眼底化开，挑到眉梢唇畔上来。他在灯下坐了好一会儿，想起应竹来，心中是全然的静与柔，好似三年来一切的暗与血尽都化作流云逝去，山峦依旧人依旧，便再没有更好的事了。

他将信纸搁下，心中暗想着下回该找机会朝师姐讨要些纸笔来。阿竹给他写了这厚厚一叠的信，可他身在血衣楼时收不到，又怕牵累应竹不敢同他写信，如今在此面壁，再无此顾虑了。

顾云山正想着这个，便忽觉得外边石台上自己摆的一个小阵被触动了，抬头望了望天色，果然是到乐乐来找他玩耍的时候。这小鹿从前便不认生，虽阔别三年，到底良心尚在，没将他这个&ldo;童年玩伴&rdo;抛诸脑后‐‐当然也可能是贪图洞天里这一丛生长得肆无忌惮的仙鹤草啦。顾云山笑笑，扬声唤了一声&ldo;乐乐&rdo;，却听得外边步子声音不对，抬眼望去，却见那小鹿蹦跶着进来蹭他手掌，后边跟着那剑客衣裳沾了不少草屑与尘土，瞧着稍显狼狈，一双眼睛却是极明亮的，像有一簇火苗儿在里边跳动。

&ldo;阿竹？！&rdo;顾云山一愣，语气讶然，可面上的喜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ldo;你怎么来了？&rdo;

&ldo;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你。你这地方真是偏僻，若非乐乐带路，我真要找不着了。&rdo;应竹说着，也笑了笑，撩开垂到面颊边的藤蔓走了进来，&ldo;张真人叫你在此面壁，真武弟子不得打扰，我又不是真武弟子，便来打扰打扰了。你不欢迎么？&rdo;

&ldo;怎么会！我想你得很了。&rdo;顾云山话才出口，便微觉得有些赧然，当下轻咳了一声，道，&ldo;我方才在看你给我写的信，还想朝师姐讨点笔墨回信给你呢。&rdo;

应竹上前来，扫了一眼桌上信笺，便道：&ldo;才写完这一封，就在我家老宅碰见了你。&rdo;

&ldo;是，那时我本该早早地逃走的，却还是忍不住上想去与你切磋一番……&rdo;顾云山顿了一顿，又笑道，&ldo;只可惜打得不够痛快。&rdo;

应竹的手下意识扣在剑的吞口上轻轻摩挲，只觉浑身的血都变得热烫了起来。&ldo;那我们现在来一把？&rdo;应竹问道。

&ldo;好啊。&rdo;顾云山提了自己的剑匣，道，&ldo;我们到外面去。&rdo;

应竹点头，跟着出去。说来也怪，真武山上山风颇为猛烈，可到了这个兀出的石台，却打了个旋，静了下来。石台上点了一盏长明灯，烛火竟燃烧得平平稳稳的，映着雪白的石板，上边刻画了一些细密的线条，隐隐透出几分玄妙来。应竹自无心去看，拔剑出鞘，与顾云山对视一眼，剑势便如苍龙一般矫然而出。

他在鹦哥镇时心怀恨意，出的剑便失却平常心，未免有些偏颇，现在心境平稳，剑势便更加沛然而轻盈，正如捕猎的鹰隼，凌厉而不失从容。顾云山这些年身经百战，竟被他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逼得节节败退，偏看得些许破绽，也因其迅捷的身法与迟滞的影子而捉摸不到了。应竹是何等眼力，当下&ldo;咦&rdo;了一声，剑招却未曾片刻停留，只等到决胜时将剑于他心口轻轻一点，才问道：&ldo;你的驱影怎么了？&rdo;

&ldo;你看出来了。&rdo;顾云山收剑轻叹道，&ldo;影哥已炼出人形，现在闭关去了。&rdo;

应竹略一思索，便想透了其中关窍，惋惜道：&ldo;难怪没有从前那么难对付了。那你的驱影之术要从头开始练了么？&rdo;

顾云山道：&ldo;差不多算是了。我自己驱影，总归比不上影哥在的时候，别扭得很。&rdo;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应竹，道，&ldo;我前些日子想了些法子，恰好你来了，正可以试试。&rdo;

应竹佯怒道：&ldo;好啊，把我当做陪练了吗？&rdo;

&ldo;我这是给你机会欺负我，等我练成了驱影，有你好受的。&rdo;顾云山挑了挑眉，调侃道。

&ldo;那可未必，看好了！&rdo;

一时剑气激荡，将山中云气都震散了几分。明月如水映在台上，山风将树影揉皱，摇摇地与月色相融。也不晓得打了几场，只晓得月行至中天，旁边那吃饱了仙鹤草的梅花鹿都卧在地上昏昏欲睡了，两人方才收了剑，对视一眼，便尽笑了起来。

&ldo;怎样，我就说你要输我的！&rdo;顾云山颇有些得意道。

&ldo;那不过是我一时失手，才给了你一个破绽，下次便不会了。&rdo;应竹道。

顾云山故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ldo;让我算算你有多少时失手了？&rdo;

应竹伸出三根手指，认真答道：&ldo;三次。&rdo;

&ldo;……&rdo;竟然还真算着呢？顾云山想了想胜率，咳了一声，转而道，&ldo;你们太白的招式有进无退，以攻代守，实在有些险峻。我若是全胜时，有的是手段制住你。&rdo;

应竹点点头，收剑回鞘，却道：&ldo;只要再快一些，你便没有办法了。&rdo;

这也的确是应竹的剑路。顾云山心中琢磨了片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ldo;时间也晚了，睡觉去吧。&rdo;

&ldo;诶。&rdo;应竹应了一声。洞天里有一眼泉水，尽管时已深冬，那泉水竟也并不似其他地方的河水那般冰凉刺骨，反倒像是带着些暖意。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顾云山将烛火吹熄了，便听应竹道：&ldo;没想到真武还有这么个好地方。&rdo;

顾云山将发冠上的簪子拔了，拢了拢头发，道：&ldo;是，我师父从前便是在这里观云海悟道的。&rdo;

应竹：&ldo;……哦。&rdo;

&ldo;嗯？你失望什么？&rdo;顾云山回过头来，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应竹。

&ldo;没什么。&rdo;应竹说着，将外袍脱了叠在一旁。顾云山将烛火吹熄了，便听得应竹忽道，&ldo;我那日在鹦哥镇刺了你一剑，回去之后还想，你若是死了，我便将命赔给你。&rdo;

顾云山没想到他旧事重提，愣了一愣，揉了一把他的发顶：&ldo;说什么傻话。&rdo;

&ldo;我有个师姐，叫江婉儿。那一年我与公孙师兄在秦川追缴一个青龙会的人，就要得手时江师姐忽然出来阻拦，我才晓得那人是她哥哥。&rdo;应竹声音像一条流深了的河流，翻了个身，看着顾云山：&ldo;你猜怎样？她自刎于公孙师兄面前，求他给哥哥一次机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