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一事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浪,一向沉稳的锦阳太子也为此事跟沐燿天置了气,太后更是对他频频施压。然而终归一句话,幸亏他还是王,还是这淄鸿国的王,还拥有九五至尊的威严和权力。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汝宁公主”都是众人不敢提及的雷区,静宁宫更是彻底被孤立,就连平日里偶有往来的几位娘娘也再也没出现过。明哲保身,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也就无人过多在意。无人叨扰,沐紫凝反倒得了清净一心照顾病中的娘亲。然而奈何孝心感天,却也留不住归西的那缕幽魂。
“禀皇上,静宁宫差人来报,宁妃娘娘脉弱息轻,怕是不行了!”肃静的御书房内,沐燿天正伏案批文,忽见高长守急匆匆推了门进来,险些绊住门槛摔倒在地。沐燿天闻言一愣,当即扔下手中的朱砂笔随高长守往静宁宫奔去。案上,一滴朱砂由笔尖滴落,恰如鲜血一点洒在了尚未批注的奏折之上。
静宁宫外院,长髯白须的太医长跪一地。内院中,鸳鸯锦鱼一左一右护住门关,将来探的妃子贵人全部挡在了门外,屋内仅有宁妃与汝宁公主母女二人。
“汝宁何在?”沐燿天还未赶到静宁宫就碰见了前来迎接的绫罗,忙问沐紫凝的下落。
“公主无恙,就在静宁宫中。”绫罗据实回答,领着沐燿天快步往前。“皇上请快些,娘娘自知大限将至,特差我前来恭请圣驾,有话相予。”
说着,绫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沐燿天紧随其后。圣驾亲临,静宁宫中霎时跪了一片。顾不及让众人平身,沐燿天连忙推门进屋,只见沐紫凝跪在床边,哭声不息泪落不止。宁妃恹恹躺在榻上,虚弱无力面如纸色。
“凝儿,我与你父皇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可好?”见沐燿天来了,宁妃便挥手让沐紫凝出去,后者却径自摇头不愿离开。
“凝儿不乖,可是忘了娘亲先前与你说的?”感觉着生命正随着每一次呼吸而流失,生怕自己话还未说完就撒手去了,宁妃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以至于胸中气血翻腾连咳了好几声。
见宁妃动了气,沐紫凝这才起身。“娘亲勿要动气,凝儿出去便是。”说罢,沐紫凝转身就要往外跑,奔至门边却又不放心的退了回来。“娘亲,你答应凝儿,莫不要就这样扔下凝儿一人。凝儿顽皮,父皇又日理万机,须得娘亲好好管教才是。”
“凝儿……”宁妃本想说什么,却扯动胸中之气再次咳嗽起来。沐紫凝回头看了一眼沐燿天,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宁妃,抹了把眼泪后就跑了出去。而这一眼,也成了她对宁妃的最后一眼。
约摸一炷香后,高长守拉长的声音从静宁宫内院传了出来。“宁妃娘娘殁,跪——”
一时间,静宁宫宫人皆数跪倒,哭声一片,鸳鸯、锦鱼、绫罗三人更是在沐燿天出来之后冲进了宁妃的寝居,含着泪送自家主子最后一程。
皇宫深院内,一身粗麻素衣的皇后垂手立于庭中,见空中云雾堆积滚滚向西而去,大有风雨压城之势。然而风雨未至,却有清风拂面而来,须臾后便云开雾散。
“总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吧!”皇后径自感叹,未施脂粉的脸上浮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就在这时,一抹寒光破空而来,最后定在了皇后身侧不远处的亭柱上。
竟是一枚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的飞镖,尖端插着一张小纸条。皇后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连忙上前将飞镖取了下来藏于袖中,再打开那张小纸条。条上仅有三字:宁妃殁。
“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皇后叹息着,当即进屋点了烛火将字条烧成了灰。
宁妃的遗体并未在宫中做过多的停留,三日后,装着遗体的灵柩葬进了皇家墓陵。沐紫凝亲自送母出殡,回来后大病了一场,就在病中,一道圣旨来到了公主寝居金枝殿,下达了送汝宁公主前往阜阳县国安寺养病的皇命。
宫中人不约而同的想,这汝宁公主女凭母贵,如今宁妃去了没了靠山,也就落了个被逐出宫的下场。于是,沐紫凝离宫当天,来送行的只有沐燿天、太子锦阳以及宣妃派来送别的素儿。
“凝儿,去了阜阳好生养病,待病好了,父皇立马接你回来!”沐燿天依依不舍的把沐紫凝抱上马车,后又回头对随行的鸳鸯、锦鱼、绫罗三人说道:“好生照顾公主,不得有半点闪失。另外,公主尚且年幼,朕权且将这金牌交予你三人保管,淄鸿官员无论官阶,见金牌如见朕。路途遥远,可保尔等一行畅通无碍。”
“奴婢代公主谢过皇上!”三人长跪谢恩,后由鸳鸯接过御赐金牌。
“凝儿,这是父皇赐我的赤凰血石,为兄今日转赠与你,愿它能保你一生安康无恙。”沐锦阳从怀中掏出一块朱红色的血石递给沐紫凝,只见该玉石仅拇指大小,却是通体血色,色泽光亮质地淳厚,隐约可见一缕金黄,形如凤凰展翅,生动而灵气四溢。
沐紫凝伸头一看,摇摇头没有接。“太子哥哥,这是父皇赠予你的,又名赤凰血石,自当于日后属太子妃所有,又岂能给我?”
“这话怎么说的?我是给你保平安的,又何来这么多说辞?你安心收下,若觉这名儿不好,随心换一个便是。”沐锦阳坚持着,亲手把这血石戴在了沐紫凝脖子上。一旁的沐燿天见一双儿女如此互敬互爱,也很是欣慰。
“时辰不早了,启程吧!”纵使心有万般不忍,却也不得不分离。沐燿天叹了口气,又嘱咐了鸳鸯几句,这才一挥衣袖下令启程。马车在随行卫队的守护下渐行渐远,一路黄沙随风扬,遮了远行人的身影,也迷了送行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