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温茂在对面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用保养得如同少女的莹白素指推了过去,直指要害:“这些年你可曾照过镜子,又是否被镜中人的容貌惊吓,我以为,人活在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顶着别人的面孔,活得不见光日。”
张绮雪握着杯子的手狠狠用力,精致的绿釉杯被生生捏碎,茶水溅落在黑白照片上,穿着裙子的女人抿着唇,一派严肃,却挡不住眉眼间的潋滟绝色,那样的美,令世上的凡尘俗子,多么可望而不可即。
“你竟都知道!”张绮雪冷冷盯着她。
蒋温茂喝了一口水,茶水已经温吞,满嘴的苦涩,她淡然的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张绮雪凄厉的大笑:“不亏是蒋氏的女儿,到头来,天华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他就这么死了,可真是太不值得了,真该让他看看你用尽心机的模样。”
蒋温茂盯着她,说:“那你呢,处心积虑,利用两个孩子的仇恨心来报复岑家,当年天华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是你一厢情愿,以为摆脱了特殊的身份,就能跟他在一起,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出生入死的同伴。”
张绮雪眼中露出嗜血的恨意,尖声说:“蒋温茂,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当年我为了救天华,才容貌尽毁,他本来是爱我的,都是我的脸全毁了,不得不做皮肤移植才变成现在这副丑样子。”
张绮雪双手颤抖着捂着脸,声音透着凄楚无尽的绝望:“天华是爱我的,我们为了公司朝夕相处十年,所有的男人都沉沦在我的美貌中,天华也不另外。那年我们一起去越南搞科研,天华说想在越南建个医药基地,刚刚有点起色就被当地暴徒绑架了……是我救了他,是我用我的身体救了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早就在岑家送来赎金之前就被杀死了!”
蒋温茂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微微的僵硬后,淡声说:“是的,当时是你救了天华,天华对此也心中有愧,所以他照顾了你……和你的孩子。只是你,利用这点,又做了些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绮雪面目扭曲,眼神充满憎恶与愤恨,她摔面前的茶壶,尖声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倘若我的脸没有毁,他还会这么对我吗?岑天华,你忘恩负义,我发过誓,决不会让你过顺心的日子!”
等她发泄完,蒋温茂才说:“是你自作自受,作茧自缚,当年岑叔叔已经得到消息,联系了当地人营救天华。当地暴徒抓天华无非是为了钱,突然坐地起价,又提出要医药基地股权的要求,到底是谁在后面出的主意,想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一面鼓动暴徒提高赎金,一面假装为了天华拿自己做赌注,以为这样等天华被解救之后他就会娶你,却没想到暴徒比你想像得还在贪心,不但得了赎金还想把你们一起炸死。你能死里逃生,天华不计前嫌照顾你们……是岑家心善。”
张绮雪阴森森的说:“所以,你以为天华是真的爱你吗?”
蒋温茂嘴角浮起一抹优雅的笑意:“我与天华,是真心相爱,不管他是否为你动过心,但在见过我以后,他的心,一直都在我身上。”
张绮雪咬牙切齿:“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景文是天华的亲生儿子,我对他隐瞒这件事,只让他认下帆茹,他也没有追问任何原因,像父亲一样照顾有加,后来他知道了景文,尽管怪我,但对孩子,没有半个怨字,蒋温茂,你再厉害,也没有给天华生个儿子,让他后继有人,你的女儿还爱上了我的儿子,他们差点私奔,这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哈哈,真是好笑,这算不算老天爷对你的惩罚,你们母女,都不是好东西!”
蒋温茂摸了摸鬓角,说:“倘若真是兄妹,小五怎会对宋景文有感情?”
张绮雪怔住:“你什么意思?”
蒋温茂惆怅的说:“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可怜你,就算天华对你没感情,你却为他生了一个孩子,我也怀过他的孩子,因为得来不易,他高兴坏了,每天期盼着孩子的出生,只可惜我那可怜的孩子,到底命薄,一出生就死了,我母亲怕我伤心,偷偷换了孩子,这件事瞒住了我的父亲,但母亲知道,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不可能瞒一辈子,所以她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天华,是天华对母亲说一定保密,万不可教我知道,后来母亲过逝时,把这件事告诉我。小五不是我十月怀胎,却也是我的孩子,我对她倾注我所有的爱,天华也一样,他甚至比我更疼爱小五,因为他知道,是小五的存在,我们的感情才更圆满,坚不可摧。”
张绮雪脸色大变,整个人不可遏制的颤抖。
“不!不可能!”她发疯一样尖叫。
蒋温茂站起身,该说的都说完了,她低头凝视着女人,面色从容:“害人终害己,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倘若让他知道自己跟小五的真正关系,他会怎么做呢?你这样的母亲对一个孩子来说,存在的意义有多重要,从他知道张帆茹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开始,估计已经产生了动摇,你一心为报复,针对岑家6当年是你害得越南医药基地被毁,是你偷了其中的机密资料,也是你暗中跟暴徒勾结,他们图钱你图人,却不知恶人终有恶报,谁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
张绮雪面如死灰。
离开前,蒋温茂轻轻说了一句:“当年的暴徒被抓,有几个已经放出来了,他们正在找人报复,据说是在找你。闵先生就是负责调查当年绑架案的人,他对暴徒的行踪最了解,今天他好像看到了你……不知别人是否也看见你了……”
张绮雪双手抓着桌子,指甲骤然断裂,她却毫无知觉。
蒋温茂走出茶室,她捂着胸口,身体晃了晃。
“伯母!”岑子煊扶住她。
“你……”蒋温茂略显吃惊的瞪着她。
岑子煊担心的说:“我怕那个女人对您不利,伯母,你们谈完了吗?”
蒋温茂点点头,岑子煊正要带她离开,张绮雪从茶室追出来,凶狠的扯住蒋温茂的袖子,露出旗袍低下嶙峋满布的疤痕,她脸上的笑容诡异而阴森:“蒋温茂,你想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吗?
岑子煊掰开她骨瘦如柴的手指,冷声说:“请自重,不然我报警让警察抓你。”
张绮雪恍若未闻,一脸癫狂:“你肯定想不到,不过你慢慢的就会知道了,你跟岑天华对不起我的,终究要通通还回来。”
蒋温茂眉心微凝。
岑子煊神色戒备,扶着她说:“伯母,我们走。”
等她们走出茶楼,钱小昼迎上来,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小心翼翼的问:“怎么啦?”
岑子煊看了他一眼,说:“别问了,赶紧开车走。”
钱小昼打开车门让她们进去,罗宋的车停在不远的地方,等他们离开后,他立马走进茶楼,但找遍了每个包厢,都没有看到邵和光,他咨询前台,才知道张绮雪已经从后面的停车场走了,随后有两个年轻男人跟了出去。
拨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之后,罗宋不禁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大致确定其中一个男人是自家老板,但另一个人又是谁呢?他想不透的是,老板跟着张绮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