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
昏昏沉沉中,她脑海里忆起了那獠牙而狰狞的面具,或许因着这是她少女情怀里开出的一朵旁支斜逸的花。
尚未来得及感知到什么,就再也没见过了,随阿爹登上返航的船时,她特意从站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了寻,没有他的身影,她回船舱时,心里有些失落。
现下想来,那时只觉得难受,却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心境,她懵懂的感情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个獠牙面具已经从她脑海里渐渐淡去了,淡得她连梦也不曾做过几次,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变得清晰。
躺在被子里的身体没有一丝暖意,额头上却渗出了越来越多的汗,幽暗的烛火下,她的脸色煞白。
再次遇见他时,他身上的破旧的衣裳已经被换了下来,脸上却仍旧带着獠牙面具,索性上面的血渍已经被擦干净了,她知道他不愿让她看见他的脸,然而他却时常趁她不注意,盯着她看。
被发现时,他通常咳嗽两声,飞速转过眼去不说话,场面便变得有些尴尬,他们渐渐熟了,他就更爱盯着她看了,被发现了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还用手摸摸面具后的下巴道:&ldo;你生得是真的好看。&rdo;
这大概是他说话时字数较多的那种,他真的是不爱说话,初初见面时,基本上便是他站在一旁看着她道:&ldo;来了……&rdo;
&ldo;来了!&rdo;
&ldo;……&rdo;
&ldo;走了……&rdo;
&ldo;走了!&rdo;
对于这里他似乎很熟悉,却又很抵触那种熟悉,他每次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伤,藏在华丽的衣服里,让她轻易不敢碰他,怕触到他伤口他也不说疼,他带她去过许多地方,繁华的街市,古朴的小巷。
看过戏台艺伎弹琵琶,眉毛截得短短的,嘴巴只画中间那一道,涂得殷红,脸上却涂得雪白一片,她看着那古怪的模样憋着笑看了他脸上的獠牙,觉得他应该上台也弹上一段,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笑,后来也跟着笑了起来,周围有陌生而诧异的眼神传来,她才慌乱着想牵着他手离开。
握住他的手指拽他走时,却发现他怔在原地,面具下的眸子里笑意不知何时都退了去,台上艺伎的琵琶谈得其实不错,听着挺让人觉着舒服,只是那一束束光打在他獠牙一般的面具上,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喜欢。
他们走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他能听懂这里的人说话,却总是不爱说一句,他好像只和她一人说话,虽然还是很少,相比于之前已经好多了,他们约的地方由那个僻静的小饭馆,变成了之前去过的一个长桥上。
那个桥上的水每日涨落不定,海水碧蓝,一望无边际,千宁儿很喜欢那个地方,便迫得他每日在这边等他,他轻嗯一声的时候,便算是答应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对他疏离感渐淡,性子却好像仍是很高冷,死扛着的样子,有些好笑。
只那一次,她因着阿爹拦着要去觐见琉球的幕府将军、还有那个来自京洛城的质子,算得上是很大的一场宴席,她不得不去,却没来得及通知他,宴会办得很隆重,她却兴趣索然,幕府的将军看上去很凶悍,却对阿爹很是恭敬。
宴会歌舞,艺伎不断,那些踩着木屐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响得让她脑袋有些疼,手里拿着硕大的扇子开合舞动,身姿倒算曼妙,只是有些吵,到最后那个来自京洛的质子都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有个踏着木屐的男子匆匆忙忙跑来在那幕府将军耳边说了些什么,歌舞与团扇下,将军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皱,她正好瞥见,却也无心知道为什么,这将军的脸她实在不喜欢。
后来似是说质子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这宴会带着病态参加有些不合适……阿爹同那将军说了些什么,她听不见,也不想去听,刚刚一结束,她便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太阳已经渐渐落了,她赶到那处长桥时,身子僵住了,潮水涨得很快,她几乎是过不去,而远处原本长桥该在的地方,有个獠牙的面具只剩下半个,她站在远处看到,他的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里,海水已经淹到了嘴巴,都快要将他全部淹没。
海风吹来,让她鼻尖有些发酸,脚下的鞋已经湿透了,她脱下拎在手中时,觉得眼眶里的晶莹已经装不住了,便使劲揉了揉鼻子,赤着脚朝他招手时,他慢慢的从那潮水处走过。
獠牙的面具一点点变得清晰,依旧那样的面目可憎,他慢慢走过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却出乎意外的没有如平常一样死板板,冷冰冰,而是一把将她紧紧搂住,千宁儿笑了一下道:&ldo;你是傻子么,我不来你今天准备是要淹死在这了么。&rdo;
他将下颚抵在她的额头上,半晌,只轻轻的舒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ldo;我以为你回去了。&rdo;
她突然发现,他似早就明白她不会常住在这里了,伸手抚了抚他的背,轻声道:&ldo;我回去也会提前告诉你啊。&rdo;他又将他紧紧的搂了一下,她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凉,没再说一句话。
她没看见过他的脸,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住处……也未曾告诉过他名字,住处……
最后一次见他……她没有再见过他,自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没出现过,直到随着阿爹返航回京洛……她当时太憋闷,竟不知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某些情怀……
耳边有小孩的啼哭声传来,她转身睁开眼,守在她身边的宫女已经将孩子搂在怀里,抱到偏殿,小孩的哭声渐渐小了,她疲惫的翻了翻身,觉得头晕目眩。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在这空荡荡的寝殿内格外清晰,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她压过来时,她甚至没来得及翻身,耳旁就有灼热的气息吹过。
房门被&lso;吱嘎&rso;一声关上,她听到了偏殿的宫女抱着孩子匆忙离开的声音。
那人没有给她任何反应与挣扎的时间,重重的将她压在身下,滚烫的唇胡乱的印在她的脸上,她睁大眼睛看到的是一抹明黄的身影,还未来得及说话,嘴便被他那炙热的唇压住,探入碾压,她错愕了一瞬,伸手想要抵抗,却被他擒住,双臂都被高举过头顶。
他粗鲁的撬开她的唇齿,探入的舌头间,她闻到了浓郁的酒香,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鼻尖被重重的呼吸吹得有些发痒,她身上一个颤栗猛然醒觉,奋力的将头偏了过去。
而在暗室里的虚弱尚未恢复过来,他强健的身体如山一般的岿然不动,她尝到嘴里有一丝猩甜,对上他的眼,声音凛然的道:&ldo;皇上,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是你的母妃!&rdo;
耳边有低笑声传来,看向她的眸子清冽明亮,带着一丝愠怒:&ldo;我做什么你不知道?该不是拓允已经做了吧。&rdo;
他似又想起来什么,将头伏在她的胸口低声道:&ldo;我差点忘了,你早已经不是处子了。&rdo;
&ldo;你就这样同你父皇的女人说话么?&rdo;她的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缥缈而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