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文臣之间唇枪舌剑,徒高程在上面仔细听着,手指敲着桌子,细细思量起战事的实施可能来。
“好了!”他一出声,底下争吵得面红耳赤的一众文臣便住了嘴,齐齐看向徒高程;徒高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一仗必须得打!兵贵神速,边境也等不得!粮草物资,率军将领,都要尽快仔细安排——”
话音方落,立时便听得一人回应:“臣愿披挂上阵,为我大安驱除成羌贼子!”这出列的正是昔年曾率五千轻骑大破蒙胡万人军士的真武将军齐右安;只见他眉眼锐利,下巴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虽说并没有兵器傍身,然一袭玄服铠甲,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开锋利刃,有万夫莫当之气势。
有了个开头,其余的将领们便也纷纷站了出来请命。
“臣愿往!”
“臣亦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好!”徒高程看着底下群情激奋的武将们,眼底划过一道满意之色,伸手点出其中几人:“成羌不仁,断义在先,我大安岂能任人欺侮!齐右安,朕封你为镇西元帅,领十万将士讨伐成羌!陈禹徳,封为副将……”
文臣武将们各自运转起来,战事的大幕已然徐徐拉开。
成羌毁约大张旗鼓对边境发难,这个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将太子与绝色美人不得不说二三事的流言喧嚣给压了下去。
虽然相隔千里,然而人们的关注度却丝毫不因距离的遥远而有所降低。君不见,十六年前大安与成羌那一段惨烈的战事,给多少人家带来了伤痛与灾难,磨不灭,擦不去,至今说来,血色与死亡仍是历历在目。
“什么?!”史清婉一下子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面有愧色却没有丝毫后悔的丈夫,声音里带着些微微的颤抖:“你要随军?!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史清婉并没有见识过冷兵器的战场厮杀,她对打仗的印象,约莫着就是当年发生在中东地区的石油之战、热兵器时代的炮火冲天,然而这却并不妨碍她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发生在什么样的地方,战争总是残酷无情。
虽然明白王子腾建功立业的雄心,史清婉自己也曾经下定决心要不遗余力地来支持他,但是事到临头又能有几个人镇定自若呢?何况成羌乃是边域蛮族之地,成羌人剽悍斗狠是出了名儿的……
瞧着史清婉眼圈微红、眉头紧蹙的模样,王子腾苦笑着,上前去从身后拥着她:“婉儿,别担心,为了你和丛哥儿,我也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何况此番出征,伯锲乃是元帅副将,我是跟在他身边的兵士,上阵杀敌的机会并不多的!”他眼神有些躲躲闪闪,偏生史清婉此时心乱如麻,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
想着王子腾连商量都没有便自下决定,史清婉难免气恼起来。
“忍看图画易颜色,肯使江山付劫灰?我岂是那种不知世事的深闺笼鸟?”史清婉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气恼你竟不和我事先说一声罢了!昨夜你辗转反侧想必就是因为这件事儿?你与我商量,难不成我还会阻拦你不成?!哼!”
见史清婉扭过脸去不愿意搭理他,王子腾连忙解释:“婉儿,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谁要担心你?!”史清婉啐了一声,因为气燥颊上已经是红霞飞染,端起桌上微微凉却的茶水“咕嘟嘟”喝了干净,赌气道:“你便登燕然、刻石勒去吧!”
“不求封狼居胥,不过是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王子腾想着自小便立下的誓言,他不由得一股豪情在胸膛氤氲徘徊,若是碌碌无为,岂不是空负这堂堂七尺之躯!何况——他垂眸看着她气哼哼闹别扭的娇俏模样,忆起那一日听到的温言絮语,心中更是柔软起来,要保护心爱的人,就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啊……
与他说嘴一通下来,叹了口气,史清婉坐在炕上,手指无意识地描画着坐褥上精致的卍字福纹勾花:“懒得和你聒噪!还不快去陈家问问里面要注意的事情?西边风土人情均与中原大相径庭,我年幼时曾听人说起过,这样一来,得多多给你准备些东西才行……”
见史清婉虽然嘴硬,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念念叨叨地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盘算起来,王子腾直觉得窝心得很;能有这样一个娇娇滴滴的人儿,愿意在家中为你担忧为你记挂,即便是生死苦累,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