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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页(第1页)

苏秋高才正经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芙蕖随口答:“十六。”苏秋高皱眉:“谁给你起的名字,这么难听。”一阵哄笑。芙蕖:“我们家都这么起名,按着年纪排名字。”苏秋高:“上了我们家,就是我们的家的人了,回头我给你换一个啊。”芙蕖迟疑着道:“那等我问问苏姑娘的意思。”她的意思也明白。她是苏慎浓带进府的,也只在苏慎浓身边伺候,万事还由不得旁人做主。苏秋高对她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纵容:“没关系。”他说:“我会去和妹妹商议的。”芙蕖从腰间的香囊中取出了那一纸花笺,道:“今日白府上来人送花,顺便少来了白小姐亲手写的信,苏姑娘说此信应当是给你的,便让我送来了。”苏秋高捏住花笺,目光顺着挪到她的手上。芙蕖一低头,自己的食指上,赫然一点漆黑的墨迹,正沾染在最显眼的地方。苏秋高展开花笺,见着两行情诗,撇出一个笑,将花笺放在鼻,轻轻一嗅:“好香啊……”芙蕖正欲缩回的手被苏秋高一把捏住。他托着她的食指抬到眼前,也闻了一闻,明了的笑了:“这真的是白小姐托你给我的么?”苏秋高辨认出了墨香。苏慎浓贴身的丫鬟正在旁边瞧着这一切,见状不妙,立即上前,道:“三少爷,此事千真万确,您可千万别误会。那封信笺是我们家小姐亲手从花上取下的,而且还询问了白府送花人的意思。”苏秋高千回百转的“哦——”了一句。他说:“我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藕花街上的馆子本少爷都坐了个遍,你们女人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他不老实的去挑芙蕖的下巴:“你说你心里没鬼,但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芙蕖也不是养在阁里的千金大小姐。藕花街上的那些胭脂俗粉,在她眼里属实上不了台面。苏秋高一个清官家里庶出的三公子,既无钱财,也无权势,藕花街上也就只能就附着些二流的货色,真正清醒的馆中魁首,可看不上他身上这三两油水。芙蕖冷冰冰的一抬眼,说:“巧了,男人心里想什么,我也最清楚不过了。苏公子,您是已经在议亲的人了,给彼此留份颜面吧。”假如芙蕖有耐心,她可以慢慢蛰伏,就如同当年潜入太平赌坊那般,耗上几年的时间和精力,总有能钓上大鱼的一天。但如今形势不同了,她没有时间,她等不了。谢慈人在燕京城,身为朝廷忠臣,短暂消失个日,或许闹不出大乱子,但时日一久,十天半个月的搭上去,燕京城里就该有人坐不住了。谢慈办事向来手脚利落,他在白府里很可能将事情推进的很快,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就走,所以,她在苏府必须应和着他的节奏。人站在岸上,是永远无法摸清湖中暗涌的。只有亲身下到水里,才能一探究竟。芙蕖把苏秋高当成了鱼,想抓进手里仔细看看,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令白家小姐非嫁不可。今日是个机会。可惜,机会稍纵即逝,苏慎浓听说这边起了乱子,亲自过来了。“三哥,你扣我的人干什么?”苏慎浓一进门,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外男们各个往后面散了。“你的人?”苏秋高把头顶上的书取下来,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转了一圈,笑得离谱:“我的傻妹妹哟,你确定她是你的人?”至此,芙蕖已然确定,苏秋高认得她。苏秋高从未下过暗场,芙蕖从未进过明场。芙蕖日常行走于坊中,皆以面纱示人。他见过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机缘?苏慎浓拉起芙蕖的手,郑重对苏秋高道:“我曾真的受恩于她,人生难得一真心,三哥,她就是我的人。”芙蕖听到“真心”二字,心里一颤。她哪里还有这东西,即使有,也一滴不剩全给了谢慈,苏慎浓竟还能从她身上品出几分真心,到底是她装模作样的太好,还是苏小姐涉世未深自欺欺人?苏秋高让开了门口,不再阻拦。芙蕖任由苏慎浓牵着她回秀楼,只听苏慎浓问道:“你和我三哥从前认识?”那是一种女孩儿间很贴心的询问,遣退了所有下人,闺阁里只留了她们两。芙蕖笑了一下,眼睛里溢上伤情:“苏姑娘,你忘了我是出身哪里?苏三公子在东面藕花街上,可是人尽皆知的贵客。”苏慎浓怅然叹气:“原来如此……我那哥哥,唉。”芙蕖不着痕迹地将手指上的墨抹去,只留下淡淡一抹痕迹,她对苏慎浓说:“三公子其实是个规矩人,我在坊里伺候时,不曾与他有过接触,今日一件,几句话间,只觉得他与寻常纨绔不同。听闻苏大人为官清廉,治家严谨,怎么三公子的性子如此乖戾?”芙蕖尝试着从苏慎浓口中得知些什么。苏慎浓倒不介意给她透露些家事:“我三哥,他也不是生性就这么怪的。我爹不是个沉溺女色的人,他少年时与我母亲定下了婚事,门当户对,性情相投,我母亲身体不好,难以受孕,他们婚后近十年子嗣艰难,我前头有两个哥哥,都因先天不足,而未活到成年,即便如此,父亲也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芙蕖:“那你三哥是哪来的?”苏慎浓道:“我爹第一次纳的妾,是先帝爷赏下的。那时候我们大燕国力正强盛,南秦稍逊,为求庇护,他们年年向我朝进岁贡,除了银钱珠宝,偶尔还有女人。那年,南秦向先帝贡了一对姐妹,先帝便把其中一个女人赐给了我父亲。”皇上赐,不可辞。苏戎桂将那女人领回来安置在府中,没过几年,便生下了三公子,苏秋高。芙蕖皱眉道:“如此说来,你府上还有个姨娘?”苏慎浓:“那位从南秦来的姨娘,十余年前便病逝了,现只余下我爹两位偏房的亲戚,占了个姨娘的名头养在后院里。”芙蕖往深处想。苏戎桂那妾室是南秦进贡的女人。苏秋高是那女人的儿子。意欲与苏秋高结亲的姚氏,身份可能是南秦的某位神秘公主。令芙蕖越想越心惊的,不仅仅是其中的联系,而是时间。一切的起始都在十几年前。姚氏藏进白府。南秦进献女人。现在做最坏的打算,其实这是一场预谋了十几年的阴谋。芙蕖对着尚一无所知的苏慎浓,心想——“你们苏家,怕是真摊上事儿了。”苏慎浓仍沉浸在自己的愁绪中,她道:“我三哥,四岁时就开蒙了,据说年幼聪慧,特别讨夫子的喜欢,可惜到了我记事的年纪,他便已经不怎么正经读书了,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到头想开了,也不指望靠他光宗耀祖,我还有个弟弟,可体弱多病,八岁了还养在母亲身边,捱不住读书的苦,将来能平安康健就是我们家最大的心愿了……我们家,到了我这一辈,恐怕真的无人能承袭父亲的志向了。”苏慎浓的这份担忧很在理。可一个家族的鼎盛能否代代延续,靠的不是有建树的子嗣,而是根基。苏戎桂根基若正,他在朝至少还能撑几十年,下一代不行,还有再下一代,等个孙子辈的人才还是能等得起的。可若他根基不正,在这种时候,和南秦搅上不明不白的关系,别说世代鼎盛了,他自己都可能晚节不保,身败名裂。芙蕖宽慰了苏慎浓几句,下晌传晚膳时,饭吃了一半,上来了个丫鬟,手中托着漆盘,上面两道菜品,奉上了桌面。苏慎浓好奇道:“谁叫你送来的?”丫鬟道:“方才三公子亲自去点了两道菜,吩咐我送给姑娘,说是他今日玩昏了头,言语轻佻冒犯了您的客人,特地赔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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